第一章 篱笆边的男人
; {3 N- C0 I: d0 f/ I" | 一米多高的篱笆爬满了牵牛花的芰蔓,大朵紫色的牵牛花中间有一张男人脸隐没其间,我看到他生着一双狭长然而秀美的眼睛。。。。。 / n; M- B0 _# P
路南日记。1992。5。1 . F8 Z" W8 t+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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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海在清晨六点半准时醒过来。如同以往一样,首先看见的是白色的纱帐顶,晨光在室内徜徉,能清晰可辩地看到窗前的书桌,对面墙边放着的老式立柜,镜子里是悬着白纱帐的双人木床。床头再过去一点,是五斗橱,玻璃的橱门上贴着他们兄弟从连环画上剪下来的图片,还有路海喜欢的各位明星,另外是路南贴上去的一张从报上剪下来的名画《向日葵》的黑白照片。 $ E& V% {4 {8 I3 C3 d
4 l' l+ m- U+ Y7 B, m5 I 他打了个哈欠,翻身起来,草席上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人体印子,他叠起薄被,对另一只枕头发了一阵呆,然后将两只枕头叠放在一起,挂起帐钩,下床走到窗前,拉开印着荷花的窗帘,外面碧空如洗,蓝天上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已经照到了后院的篱笆上,几朵早开的牵牛花在阳光下怒放。 / a3 P8 Z$ d7 n/ q0 I: `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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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轻脚步走出自己的房门,隔壁父母好像还在睡,他推开厨房的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路海回头看了看父母房间还是寂然无声,他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在打了水泥的小院坝里来回走了两步,在压水井旁边的阴沟撒尿,然后舀起旁边木盆里的水灌进井口,手里压着长长的井把手,三两下压出清亮的水,先冲刷了阴沟口,然后把水放进木盆,脱下身上的背心,将晒在屋檐下的毛巾收下来,开始洗脸。 1 b$ ^) y/ d- d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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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里的天气,热得厉害,他觉得浑身好像都要冲个澡才痛快似的,索性将头埋进盆中,将凉水浇上头顶。 5 d$ n) y7 D0 F- ]" E: f
冰凉的井水迅速地冷却着他有头,他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将水珠甩得四下里飞溅,恍惚之间似乎篱笆边有人。 & j; w) p, x8 } r! K
他将毛巾在脸上扶了一把,抹干净眼前的水珠,定睛朝篱笆那边看去。 0 o3 i! i; O0 l6 z& I' I- F' ^
路家的后院并不大,一圈竹篱笆有半人多高,靠着篱笆是母亲搭的丝瓜架子,此时开着淡黄的花,肥大的丝瓜叶子在篱笆边搭起小小的棚子来,然后不知哪一年路南弄了几株牵牛花种下,从此年年夏天大朵的喇叭状花朵便爬满篱笆,此时路海在丝瓜叶与牵牛花中间看到一个人。 ; q3 Q# n2 B1 v! x
8 M3 y0 D3 l5 X, c+ U) C/ } 确切地说只是看到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他转过头去,睫毛前还挂着水珠,这影响了他的视力,唯一记住的是这人生着一双狭长秀美的眼睛,因为正好挨着一朵盛开的紫色牵牛花,使得这双眼睛仿佛也发着紫色的光芒。
. v" u. R2 h# e U# B 路海打了个冷战,毕竟是早上,井水倒底还有些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张脸便不见了。
3 L1 ?1 U* j: J+ j; m) I+ M C/ g 他疑惑地站在井边,抬头看了看天,依然是水洗过一般的蓝天,没有云彩,那么,这又是幻觉不成? ) W U# c6 p7 K7 r0 m0 K% v* `
自从路南出事以来,他常常要出现幻觉,总觉得路南在叫他,要不就是站在他身后,等他回过身去,看到的往往是自己在镜中的身影。
% j6 d- a; H1 J/ q$ i. b8 I0 T9 v 他条件反射般地回过身去,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挂在墙上路南的照片,沉静地看着他,抿着的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路海的心脏一阵紧缩,在绵阳火车站晕倒时那种感觉又袭上心头,他捧起毛巾捂住脸,路南,你在看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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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T8 \5 M0 B 放假前几天,路海与重庆的哥哥相约一起回家。往年他们都是在成都会合然后一起回家,这一次路南却说要玩个新鲜的。路海觉得很好玩,他们兄弟俩一向都是他出主意,路南服从。难得路南主动要玩玩。路海便问他怎么玩。 ; d/ M; O4 t& _1 o! ~$ @5 E# h
路南说听人说双胞胎是有心灵感应的,他们分别从成都和重庆走,看看能不能同一时间到家。路海觉得挺好玩的,就同意了。 $ i+ Z& z+ i5 F2 J( g. H. |/ I( P
事实证明双胞胎的确是有心灵感应的。
" p0 o, Q0 U( m* {8 h 路海在绵阳火车站下车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半,也就是路南用吉列刀片割破手腕的时刻。他刚刚从检票口出来,突然心脏绞痛,黑暗像一块幕布迅速地笼罩了他,全身的血似乎一下子喷了出去一般,他隐约看到溅满鲜血的墙壁,然后就直直地倒了下去,当他醒过来时,躺在车站的医务室里。
" p/ s% h) O8 k 一个中年医生说:年轻人,你有很严重的低血糖啊。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肯定是中午没好好地吃饭吧?你自己看看你的脸色。
# l1 M. X9 k, i 路海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脸色苍白,然而他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他,而是路南。路南才会有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
5 X& P; B/ k2 B* O6 ^! K 他想,路南一定是出事了。 % z/ [" _- S1 z: x6 b M
6 s! i9 m* d4 R) t8 o6 {$ J5 p( Z 在回镇上的中巴车上,路海一直都脸色惨白,总觉得出不了气,任江凡一直给他搧着风,说医生是在胡说八道,路海只不过是有点儿中暑罢了,什么低血糖。 * m/ [) P7 `6 K+ C
他回家时闻到母亲做的茄合子的香味,这是他和路南最爱吃的东西,芸香熟悉的香味让他稍稍心安,母亲早从厨房里跑了出来,问他为什么没有跟哥哥一道回来。 * u6 a6 V. K, \1 C+ L7 G
路海正要解释,听到学校门房江大爷老远地在喊:路老师,你的电话,重庆的长途。 & y1 J% b1 K9 ^' r3 @
路海惊恐地看去接电话父亲的背影,几乎要再度晕过去,拉着母亲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母亲奇怪地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答,转身看到慢慢往回走的父亲的脸,路海又一次晕了过去。 ' z6 W! Y0 ~9 D& N
* u Y7 S; I3 r o 路南死了。 ' j7 K) A% C& s0 ^
路南一个人在宿舍里用刀片割破了手腕,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他没有留下一个字一句话,只是将自己的衣物和书籍收拾得整整齐齐,然而过于整齐使得家人和同学找不到一点他自杀的理由。 " O. A" | \% S* j5 P L
路海没有去,只有路老师一个人去重庆收拾大儿子的遗物办理后事。路海从回来起就陷入了昏迷和高烧中,母亲在失去一个儿子的情况下还要面对又要失去另一个儿子残酷现实,以至于她都没有时间好好地为大儿子哭一场,而是千方百计地要挽留住小儿子的生命。
2 R( O3 H! g! J( h 有人说双胞胎是同气连枝的,一个夭亡那么另一个也性命难保,路南与路海虽然性情不一样,但是从小就要好得很,兄弟俩彼此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要说什么。一个感冒另一个会跟着头疼,路海六岁时掉到堰塘里,在家坐着的路南突然觉得难受,挣扎着叫母亲快去找路海,果然在半路上遇到任江凡的爸爸抱着昏迷的路海过来。 5 K" [( `& _, X H k! o# l
这件事说来是没有什么道理的,一向不迷信的路老师在儿子药石无效的情况下,有点儿走投无路地去找了一个据说很有仙气的道士,这个道士来看了路海,把了脉后说路海不会死的,只不过从此后路老师两个儿子的精气神就合在一个人身上了。路老师不信这话,但是道士的药却见效,明明已经水米不进的路海,在撬开牙关灌下药去后渐次好了起来,好了后的路海并没有什么异样,要说不同就是总是长时间地陷入深思,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极了路南,母亲有时候都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倒底是路南还是路海。 2 m5 e( h0 J1 N: [
) t( z E) P) Z. H2 K 路海回头一直呆望着路南的照片,又掉过头来看篱笆那边,只看见几朵深紫色的牵牛花在怒入,哪里有什么人的脸?他放下毛巾拉开竹子做的篱笆门,外面是空无一人的小巷,老梧桐树静悄悄地立在巷子口。路海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转身回到院子里。
9 f3 |1 T% r$ l6 z, b3 P* X; k% _ 听到母亲在厨房叫他:海,你在门外做什么呢? * ?2 ?# Q$ q/ ?% J9 A0 ]
路海将毛巾晾好,回到屋里,母亲正在煮南瓜稀饭,在另一个炉子上烙着丝瓜饼。路海的妈妈是陕西人,嫁到四川来,会做一手好面食,学校里的老师都说路南路海两兄弟生得高大就是因为路家面食吃得多。
- x* f9 A# u) _' Z& F, f 路海看着母亲一头青丝中间夹杂着不少刺眼的白发,心头一酸。只听母亲说:海,洗了手去给南上柱香吧,到今天就是整三十天了。 - F* M. W% M5 e# }/ u( U$ z1 a! O- a
路海点点头,听话地去堂屋里点了一枝香敬在路海的照片前。他长久地看着照片,自从路南出事后每一次看照片他都觉得是在看自己的照片,正在敬香的是路南,死的那个是路海。一模一样修长的眉毛,端正挺直的鼻子,同样明亮的眼睛,因为线条过于圆润而显得有些柔媚的嘴唇几乎完全一致,就连身高也一模一样的一百七十三公分。 - C% \# x; z3 u: ~
, y/ T, c% N4 p4 D1 Z9 M 角落有个箱子,灰色的旅行箱。路海也有一个同样的箱子,放在学校里。现在屋角这一个是路南的。
% p& f( P$ ?1 C( M- b/ S 路海站在门口,盯着箱子发呆,走到箱子跟前,蹲下身子看,手迟疑着想要伸出去,终于还是缩回去,转身出了房门,听到有人在前院叫他:路海,路海。 , i3 b$ G, y- V( r# A( y9 @2 Q
妈妈从外屋进来,对他说:“海,江凡在前院叫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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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江凡站在玫瑰花丛边,手里拎着鱼篓子,半截裤腿挽着,看他出来了,将手里的鱼篓子一举:路海,我捉到好大一只王八,你来看。 % |1 w- U6 l1 b5 |# W: _' I9 B
路海站在门边上,玫瑰开得正好,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院子里种着高大的香樟和桉树,在长着青苔地面上投下起起落落的阴影,阳光从树叶的间缝里射过来,间或有风吹过,桉树叶子便哗哗地响,他没精打采地说:一只王八,有什么看头。 ; j; x$ ^+ @% @. v& N
任江凡对路海的漠然已经习以为常,毫不觉得扫兴,依然笑得开心:“路海,王八最补了,我妈说的。所以我给你送过来。”
4 @8 Y4 c9 {4 n8 ? 两个人说着话,路海妈妈端了两张竹凳子出来放在树荫下,招呼他们过去坐。 # u4 ?" ]* W/ @ q
任江凡趁机把自己捉的一只甲鱼给路母看,两个人说着话,任江凡替路母把甲鱼拿到厨房去路海无聊地坐在树荫下,仰头看树叶缝里漏下来的几缕阳光,有些刺眼,他不得不半眯着眼,正看呢,肩头被任江凡拍了下: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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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海收回目光,任江凡坐在他对面,脸上发红淌着汗。路海说:大清早你做什么来的?出这么多汗。
- r! j& a0 |, I( J: d 任江凡嘻嘻笑了一下:捉甲鱼啊!这只家伙我看了它几天了,今天终于被我钓出来了。 , U$ @2 {) d. l+ B1 q0 U& ^ h
路海转头去看新开的玫瑰,嘴里嘟囔了一句:你累不累啊?我跟你说,那东西我是不吃的。 - }4 r# s$ n9 S+ H& u+ M3 ~
任江凡收起嘻笑的嘴脸,正色道:“路海,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我都要认不得你了。还有,你这付死样怪气的神气,你倒底要怎么样?”
" H& _% i# T7 J0 v3 x. U 路海被他问得一愣,喃喃地重复了句:“我倒底要怎么样?”然后摇摇头:“我不要怎么样,就是觉得没劲,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 o; }; I7 N" M# B; ~ “放屁,路海你这条命是大伙儿一起捡回来的,你他妈少在这里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我告诉你,死了的就死了,你得好好地活着。你想让你妈呕死吗?”任江凡怒目而视。
% Q/ W7 Z, Y, E) W6 ?8 x5 a 路海看着那张黑红的脸上透出来的神情,心头有些歉疚,他知道他病重的那段时间,任江凡守了他好些天。除了路南,任江凡是他最亲近的同龄人了,从七岁起认识,任江凡一直是他们兄弟的跟班,路海收起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情绪,笑了一下,说:“我说着玩的呢,你这么认真干嘛?”
4 A0 \7 V: R/ z) i9 K6 C 任江凡脸上的紧张神色放松下来,路海说:“江凡,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怪人。” 6 w" A( s4 m" H+ N9 I8 _5 i( b$ Y, g
“什么怪人?”
9 b; d4 X b7 u0 N “一个长紫色眼睛的男人,你见过长紫色眼睛的人吗?他站在篱笆边上,一半脸在喇叭花丛里,我就看到他一双眼睛,跟花的颜色一样,是紫色的。”
" O) s$ b! ~6 r/ T% ]% g, k0 U “得拉,路海。我看你在家呆太久了。你现在也好了,不如咱们出去玩两天。到平武山里去?那里可凉快了。”任江凡打断他的话说。
, M& `4 W& b9 A3 L- \) F7 _ 路海没说话,一片树叶落在他身上,他拾起来把玩着。任江凡皱着眉看着他,路海真是变了,过去他从来不这样多愁善感的,这些动作以前路南倒是常有,他心中一紧,难道真是那道士说的,路南和路海现在是共用一付躯体? * m! t& d% W5 D0 X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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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各想着心事,一时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注意到那个陌生人是打哪儿钻出来的,他站在他们面前,背着包,手里拎着画夹:“请问,这里是路南的家吗?”
. I1 Q4 ~5 i5 @+ J9 l3 n' g 树荫下坐着的两个少年都抬起头来,这人一看到路海有些发怔,路海也睁大了眼,他认得这双眼睛,虽然不是紫色的,但是那狭长的,微微向上斜的眼睛非常漂亮,绝对让人过目难忘。
( K C% i9 a+ {- L" ~/ f' O+ G 任江凡并没有注意他们神色的变化,回过头对来人说:“你是什么人?到路南家来做什么?”
' C2 I7 C) G6 w! r: `$ M! L 这人却不理会任江凡,朝路海伸出手来:“我是路南的老师,楚天舒。你是路海吧,我知道他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真是太像了。”
" B9 \3 T* t1 h2 c 路海不伸手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没来由地恨这个人,或许是那双眼睛太漂亮了吧,他扭过头去,不理会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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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江凡听说是路南的老师就改变了态度,站起身来把椅子让给了来人说:“您是路南的老师?请坐吧。路海身体刚刚恢复,请别见怪。我去叫秦阿姨。”说完,任江凡忙忙地进屋去,楚天舒在竹凳子上坐下来,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少年,瘦而纤长的手指,漆黑的头发,忧郁的眼睛,无一不像,忍不住叹息一声:实在是太像了。
; g7 y9 F3 m% d: u5 q 路海回过头来,盯着那双秀美而狭长的眼睛说道:“你是来找路南的吗?他已经死了。请不要再说什么简直太像的话,我不喜欢听。我是路海,不是路南。”
) @# [8 w- ~( X, r3 b 路海说完这句话,恶狠狠地盯着来人。楚天舒摇了摇头:“嗯,你这说话的样子就不像了,路南从来没有这样的小豹子一样的眼神。” $ g* @+ [( }& g7 |/ u
6 ^5 X& z1 y: n( G 这时候路母从屋里出来了,楚天舒彬彬有礼地站起来,向路母热情地问好。路母听说是路南的老师,眼里涌出了泪花,连忙招呼他坐,任江凡早已经手脚麻利地泡了一杯茶递到楚天舒手里。
- b0 T4 ]4 u0 l G 路海把任江凡一扯,对母亲说:“妈,我和江凡还有事,出去一会。”
2 P1 l. B& r h* X, ]- R- } 母亲一面答应一面说:“那你别走远了,不许下江里去玩水啊!江凡,你给我看着他。”
9 q: ]2 t9 b- C# g2 X I 江凡给路海拉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一面回头答应着路母的话,路海阴沉着脸看着楚天舒,后者睁着一双狭长而秀美的眼睛近乎无辜地看着他,路海掉头就走,任江凡在后面一步不落地跟着他。 * z, m: h, i/ Q& p- I' T'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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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对那个人那样巴结?”路海坐在清溪边一块石头上,对正在水里捉鱼的任江凡说。
/ {+ f) s+ G8 G( q6 z8 g# Y7 K “他是路南哥的老师啊,你又为什么对他那么凶?”任江凡一面搬开石头去抓那些小鱼,一面说。
- M( B7 W/ V7 u* F3 a% J “哼,什么老师,我看他像妖精。”
- v5 y& Y5 d$ G$ q+ A “妖精?嘻,亏你想得出来,人家斯斯文文的,哪里像妖精了?”
+ S# K9 O! ~: N) X0 p6 r/ V+ h “他就是妖精,他的眼睛会变的,早上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紫色的,不是这样的。长紫色眼睛,不是妖精是什么?”路海扯了一根青草在手里揉成一团,染了一手掌的绿颜色。
. W4 r- W' N" T" w 任江凡还在水里捉那些小鱼,路海开始脱鞋,说:“我来帮你,你还真笨。” 8 \$ ^3 ]% i. r4 O- t
任江凡站起身来大叫道:“你不准下来,道士说了的,你不能下河,下江,除了井水,你不能沾凉水的。” $ a. m% C c% f# j/ E0 s& ~( e
路海说:“我要下来,我受不了啦。”
j, g. k; P- d2 N% ~ 任江凡吓得一下子跳了上来:“我不捉了,路海我们去我家吧,江玲儿的通知书说不定要来了,咱们回去看看。” ( E- F6 `0 Q6 U1 G2 {1 F
任江玲是任江凡的妹妹,今年参加高考,成绩还不错,正在等通知。路海一直很喜欢她,但是此时路海听不进去,他继续脱着鞋,任江凡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路海,路海,你再忍耐几天,过了四十九天就可以下水了,你别给我惹祸了。” . R3 k" D7 a: g. c+ \5 I" B; \
路海说:“老道士的话有那么重要?你就真相信他?” 1 [5 X- ?" `+ e: j2 ^) j r4 ?
任江凡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我相信他,你的命是他救的,连城里大医院的医生都说没救了,他都把你救活了,我当然相信他的话了。” ' e" B O7 R3 }+ T
路海喃喃地说:“可我不相信他,他要真是神仙,为什么不去救路南?”眼泪突然盈满了他的眼眶,跟着大滴的泪水就溢了出来,任江凡呆住了,他握着路海的手,看着泪雨滂沱的路海,自从路南出事以来,路海从来没有哭过,这是第一次,眼泪像泉水般不断地涌出来,清澈的泪水糊了路海满脸,任江凡放下他的手,笨手笨脚地替他擦着泪水,小声地安慰他,路海索性扑在任江凡的肩头放声哭起来。 0 b1 f/ S, P5 O( E# U8 T8 B# f
他们站在树荫下面,耳边有蝉鸣阵阵,任江凡呆呆地站着,良久,终于伸手抱住了路海:“路海,想哭你就痛快地哭吧。” : r$ @. U, O8 D
路海在为失去的哥哥放声痛哭,而任江凡此时却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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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海回到家里时,太阳正在下山。 % c6 H; U- E2 U; V* B' |
他意外地发现那个楚天舒居然还在,刚走到后院就听到母亲在和人说话,他从篱笆外看进去,楚天舒坐在小板凳上,和母亲一起正在择豇豆,长长的豇豆掰成小节,煮在稀饭里很好吃,是路海和哥哥喜欢吃的。 7 ^: Z: u' _+ j8 d0 F3 m
母亲先看到他:“海,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了。”
' B+ C5 E3 U. b& t. ~3 [ 楚天舒也抬起头来,笑了笑:“路海回来了?快进来啊。” 7 B( M; C9 _1 y& s0 l6 g
这个该死的妖精,为什么他说话倒像是这家的主人,自己反倒成了客人?路海沉着脸进了小院,没有理睬他,对坐在一边的母亲说:“妈,江玲儿考上四川大学了,今天收到通知书了。” ; s b9 W2 T; X7 r4 `1 ]0 j5 x
母亲啊了一声说:“不知你爸爸知道不。”
, z. @3 I1 e( p) q' d 路老师在上课,刚送走一届毕业生,又接了一个高三,暑假天天在上课。 2 H* o4 |9 ?- S/ l# c6 X3 U
“他在学校应该早知道了。” 1 S! f7 X4 N; h- M' X; S1 B
母亲一面站起身来,舀水在盆里洗着那些小节的豇豆,一面说:“这下好了,你,江凡、江玲三人都在成都念书,你们作哥哥的可要好好照顾江玲儿。”
$ I: Z, f! G$ Q “哦,路海的学校是在成都吗?”楚天舒这时候插话道。 & k) g5 P* g7 Z) t: E' b2 ~. C
路母正要说话,路海说:“妈,稀饭扑了!” , O; ^% {6 ~! U
果然炉子上的稀饭锅扑了,锅盖被掀起来。 , o3 j3 F- \8 m( u' d) J
路海转过脸来,瞪了一眼楚天舒。 2 | _3 I. E6 M) v7 z( j
楚天舒收起了笑,像是什么地方在疼一样皱起了眉,那双漂亮眼睛的光亮黯淡下来。 0 L2 e: V6 x' u7 }
* n6 T1 e9 Z3 c# s1 H 晚上路海与楚天舒睡。 , y; ]* \6 m8 n7 K" b6 d" @
他们只有三间房,一间父母住,一间是他们兄弟的房间,另有一间放着杂物,没有多的床,母亲说委屈楚老师将就一晚。 3 r+ o" {8 q: f- [& Q! k, @2 Y
路海看着他说:“我睡觉不老实的,踢了你或者怎么样的,不要怪我啊。”
" E$ Q# [# j M3 f4 K. Z. m5 w3 S 楚天舒说:“巧了,我睡觉也不太安宁,踢着你的话我先说对不起啊。” ' B, V2 I7 N, o; k1 V! f+ s& X
看到楚天舒在过去路南的位置上躺下来,路海的眼睛潮了一下,转身朝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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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路海忘记了拉窗帘,所以月光得以从窗户外头长驱直入,惨白的月光照在熟睡的少年身体上,楚天舒仔细地看着沉睡中的少年,涂着青白月光的身体光洁如玉,除了大病初愈后的消瘦,这身体几乎是完美的,线条优美流畅,如同海边轻柔的波涛般起伏着,一绺黑发散乱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毛茸茸的睫毛密实地遮盖着紧闭的眼眸,两片圆润的嘴唇合在一处,发出淡淡的光晕,只有微微蹙着的眉尖不像路南,路南的睡相宁静而安祥,从来没有这样痛楚的神情,睡梦中总是放松的,而眼前睡着了还在痛楚着的少年,真的不是路南。 1 M& ^: K/ f/ Z) R4 Q/ ?
路南是真的不在了。
- P9 x- D0 P1 D9 O' L: k 一波一波的悲伤潮水般涌上心头,心脏被看不见的手狠命地抓扯着,痛得鼻尖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捂住了胸口,死死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就在这个时候,少年的眼睛突然张开了,喃喃地喊道:“哥!”
+ c N& h3 S1 q) A/ l; [6 u 他看到的是一双狭长的发出淡淡蓝色光芒的眼睛,这双眼睛里的悲伤使得路海竟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恶梦,那样凄楚的眼睛使路海几乎要流下泪来,他忘记了这个人是白天被他称为妖精的人,这个妖精的眼睛此时呈现出一种美丽的幽蓝,是一双真正的妖精的眼睛。然而路海已经忽略了这一点,他坐起身来,微张着口,清澈的眼睛看着楚天舒:“你怎么了?”
* }. M1 a1 o' e: ] 妖精并不理会他的说话,反而伸出手来,手指光洁细长,月光下泛着青白,抚上了路海的眉尖:“如果这里舒展开,南,我可以妄想你是复活了吗?” & m( f. G# L0 G% M$ q& `( {# y
路海轻轻一颤,没有动弹,任由冰凉的指尖一一抚过眉尖、眼睛、鼻梁一路下滑至润泽的嘴唇,停住不动了,一滴汗珠悄悄从路海的额角滴落在妖精的手背上,他蓦地收回了手,像从梦中醒来一样,张惶地看着路海。
6 \! @3 {2 w9 N, p/ g 他不敢多看这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身体,他竭力克制要将这个身体压在身下的欲望,一再反复地喃喃自语:“不是他,这不是他。” " d# {* ^. m7 x6 ^$ P
路海平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 E3 z. Y8 B1 p, S8 H. O7 N; |( ] 楚天舒此刻的悲伤正是一个多月来缠绕在他心头的痛苦,他以为没有人能理解他这种痛苦,然而此刻楚天舒像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照出他自己被割得鲜血淋淋的心,在那时候,路海知道这个人和自己一样:“你爱他?”少年问道。 u& F" X" O, U" B: b$ w; U
“我爱他,他却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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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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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7 E6 t3 R1 z/ y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笑,这笑容诱惑人心,邪恶无比,而我却身不由己。。。。。 ( ?( {, d( n& A: g) U. w
路南日记 1992.10 ; F a0 W) ?5 B# Y
6 M" |% V+ y2 K4 Q# ? 楚天舒说话的时候还盯着少年看,眼睛在夜色里跳动着幽暗的光,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在冷清的夜里模糊着他的意识,少年低垂下头,眼睫毛合在一处,微颤着,这分明就是他的路南,紧抿着的唇角一丝羞涩似乎也一模一样。
1 Q1 \7 j/ b5 d. q. u* r( C" X$ A 迷茫的瞬间,楚天舒稍低了头,婉转去吻那唇,少年或许被惊呆了,又或许未曾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轻柔的唇完全没有反抗地任由他吮吸,一碰触到那唇,楚天舒就有些清醒,这不是他的人,那唇从没有这样冰冷过。路南羞涩的外表与身体的反映往往是南辕北辙,激吻中唇的热度往往能融化楚天舒全部的理智,此刻从没有过的冰凉,是因为你已经死了吗?
* R4 v% i, U, o0 E9 a$ ?3 L: K 楚天舒不能确定,却舍不得放开,路海缓缓张开了眼,这是他的初吻,他最初的木然只是因为完全被妖精似的男人所迷惑住,此时张开眼来,感到对方滚烫的舌尖正试图撬开自己的双唇,他猛地伸手推开了这个在暗夜中像午夜百合一样诡异的男人,左手迅捷而有力地甩了他一个巴掌,声音清脆,恍惚如拍打蚊子的声音。 ; H, k# t/ ?8 Z: }' ]) S
楚天舒被推到床角,怔了几秒钟,低下头喃喃说道:对不起,你太像他了。只是,他没有你这样。。。。。。 # @# `5 y. o, ], B( P) J
他的话没有说完,路海已经下了床,抱了枕头往外面走,片刻听到后门吱呀一声,楚天舒隔窗看到他在井台边铺了凉席,躺了下去。 9 s! B& C+ K8 H! R2 n, o- F, t'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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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台边比屋里凉快得多,院里种着夜来香,散发着淡香,不仅使空气馥郁,而且驱散蚊虫。
! j5 `, N$ J! v' ]% g% p 路海睁眼看着头顶的天空,黑色天幕上是数不清的星星,唇上还留有余温,这是生平的第一个吻,被男人强施于己,对他来说却是迷惑多于愤怒。 , h8 s, I# P2 R5 ?% H: r, N! T
他是个健康的男孩,也曾想像过初吻,无非是长发的清秀的女孩子柔弱的双唇,如果放在过去他会觉得这个吻是一个侮辱,可是现在为什么却没有这种感觉,这样的反应倒像是对这个意义含混的吻有某种期待似的?
8 t. H. `- i. o 星星在眼前逐渐模糊,慢慢变成路南的脸,或者说是他自己的脸,他迷迷糊糊地想是路南在看我呢还是我在看路南? ' E9 b! W- i1 k- w& G* l4 N
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在脑子里反来覆去几个来回后,终于累得筋疲力尽,含混地想或者路南是他路海也是他吧,道士不是说了吧,两个人用一付躯体,灵魂难免重叠,更何况死去的哥哥以这种方式生存在自己的生活里,路海颇觉安慰,终于睡着了。 : }0 ? f8 j) b3 Y: T
再醒过来时,身上多了一条毛巾,东边的天空已经被朝霞完全印红,篱笆边的牵牛花已经盛开,喇叭状的花朵上还沾有清晨的露水,后院的小门虚掩着,路海坐起身来,向窗内看去,果然床上的白纱帐已经挂起,一床薄被已经叠放整齐,那个妖精似的男人,长着一双会变幻颜色眼睛的男人,有如朝露般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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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Y/ |3 u1 M5 g4 n 路海刚进宿舍大门,就看到李彤坐在门边的长椅上,看到他进来就笑了起来,迎上前来说:“你来了?我正担心你今天不会到校呢。”
9 \& _% C# U. R/ | 李彤是他们班的同学,都是文学社的成员。从上学期起他们之间就有些意思,路海曾想过要跟哥哥介绍这个女孩,可是现在他一点这种心情也没有,路南死后,他突然对什么都没了兴趣,包括面前这个一度自己十分喜欢的女孩子。 9 w M0 H' r1 ~9 w
此刻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语气客气而生分,李彤很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冷淡,自尊心有些受伤,赌气般地将一张纸递给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个是你的,假期里来的,我刚从班长那里替你拿过来的。”
`+ k2 X6 `% A ~. ~( ^ 班长在某种程度上是路海的情敌,一直对李彤有含糊的意思,此时她故意这样说,然而路海并没有表现出她意想中的醋意,自己也不由得有些泄气,转身去了。
# ~6 |* p5 `5 |% U# ~2 E: X' u 路海低头看着单子,一点也没有留意她的离去。
3 ~2 X9 \( ~$ N; O# S4 [# G4 J 这是一张包裹邮寄单,字体清秀而熟悉,那是路南的笔迹没错,寄出时间是七月一日,正是他死的那一天。 " G$ G* w% x. o& d* n5 B( i
路海的手轻轻地抖起来,瘦长的手指哆嗦得拿不稳包裹单,纸片发出哗哗地响声,纸上的字迹抖得一塌糊涂。 ; x% n: r B9 Z- E) W! a
' a+ w4 m# ?5 Y6 m! o, u 李彤虽然赌气走了,心里却一直盼着路海过来找她,她在他们往常约会的榕树下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书,直到天完全黑透了,再装下去就会露馅了,她只得站了起来,想回宿舍去,却又有点不甘心,终于还是咬了咬唇往男生公寓去了。
: w: r- R! w8 q2 n6 G 学校的规定是很奇怪的,原则上男女生是不可以到对方宿舍去的,结果却是男生不能出入女生公寓,而女生却可以出入男生宿舍,似乎女生对男生而言就是安全的,而男人却好像天生就是要欺负女人一样。 6 N& I: f* U( K4 F% x5 F O
路海的宿舍是四人间,两张高低床,他们大四了,主要是实习,同宿舍的同学两个家就在本市,一个还没到,房间里只有路南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
, n7 @( _3 \ [7 ` C# @ 李彤推门的声音惊了他一跳,转过脸来,反倒让李彤吃了一惊,屋里没有开灯,窗外照进来班驳的路灯光,路海的脸一片模糊,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灼灼发亮,这眼神焦虑紧张,闪烁的目光下面有隐忍的愤怒。李彤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 C! `$ w2 N2 W
“你。。。路海你怎么了?这么黑为什么不开灯?”
/ a5 [& Z4 @( z. |) h2 N2 y 她说着伸手去开灯,路海发出一声尖锐喊声:“不要开灯!”
. B! q8 w% f/ _" D 李彤被吓住了,她住了手走到路海面前来,手指触到路海的脸颊,一片冰凉有些许水渍,她失声道:“路海,你怎么了?”
7 }2 n4 u$ f5 r# v# C 路海垂下头:“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会!” / l; q( F" r, R7 c
这声音冷漠生硬,超出了李彤自尊心可以承受的程度,她掉头就走。刚刚转过一层楼梯,眼泪就流了下来,顷刻就哭了个梨花带雨,出大门的时候正遇上回宿舍的班长,此时的关心正是李彤需要,所以路海一个人立在窗前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二人双双离去的背影,他的唇上浮出一缕冷笑,“爱情是易碎的灯笼,碎了之后就会燃烧得只剩下灰烬。。。。”,不是的,哥哥,路南,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不能让你的心就这样白白地碎掉,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细碎的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手按在桌上那本红色绒面的日记上,脚下扔着撕碎的包裹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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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g) F B9 ~7 \' ?7 X8 m 美院的校区很美,果然名不虚传,葱郁的黄桷树覆盖着每一条道路,重庆的九月还完全是夏天的光景,到处都是穿着古怪的学生。有的少得不能再少,而有的却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这里没有普通大学的严谨气氛,有的是个性与嚣张,路海绕过大树时看到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大接其吻,而从他们身边穿行的男女们却视若无睹,他微微冷笑,应该就是这里了,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有那样妖精似的男人。
! q/ H3 A! q5 l# ~) b" l 楚天舒几乎不用问就可以找到他,因为在教学楼一楼大厅里最醒目的标志就是“楚天舒工作室”的标牌。路海顺着长廊几个转折,不到半分钟的路程,再望过去,这间标着“楚天舒工作室”的屋子就被一道流水阻隔在喧嚣的大厅之外。 8 E4 l2 \- |" t/ f3 B. G/ Z
门关着,他伸手推却推不动,再推仍是不动,他狠狠地拍了一下门,听到里面有人厉声道:“拍什么,上课时间,有事下课来!” & x9 K; d* W) Q+ s4 Z! R3 L* r
路海面无表情,继续拍了下去,门内沉寂数分钟,咣地一声拉开了,楚天舒头发蓬乱,身上裹着沾满颜料的大褂拉开了门:“你是哪个班的?想干嘛?” # L: y& a9 {, s" R. c9 y' m; j4 h+ E
路海注意看了他的眼睛,或许他身上的颜色过于繁杂,眼睛反倒出奇的黑,黑得单纯而天真,像是开天辟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双黑眼睛,路海眯缝起眼看着他,楚天舒已经看清了来人,嘴角突然一斜,绽出一缕意料之外的笑容:“是你?” & S s3 ^" x4 Z( @& R& f( i
路海随他进了屋,一个少年男子腰间围了浴巾,坐在台边看着他们。 + w! U( Y3 J! A5 D& B F
楚天舒走过去在这人身边耳语几句,那少年目光扫过来,不情愿地跳下台子,当着路海的面一把扯下围在腰间的毛巾,露出下体,蜷曲黑亮的毛发丛中,男根直直地挺着。路海转过脸去,脸上一阵潮红。
* P5 m6 B; s. h) n# Q7 ` 那男子慢腾腾地穿上衣服,拿了包,挑畔般晃过路海身边,一径去了。
5 ^/ }3 W ~' y# C1 F 楚天舒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路海瞪着对面的一幅画发怔,那画上,路南坐在窗台边,全身赤祼,脸上却是水晶般纯粹的笑容,赤祼的脚边一只倾倒的花瓶,零落的花从瓶子里撒了出来,颜色的衰败正好映衬着少年明媚的脸庞。
+ Q! n7 V% c' |- V% n 路海将目光转移,正看到阳光下楚天舒的笑容。
) Z' u) J/ G2 S" c9 d0 J i 诱惑而邪恶的笑,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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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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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路海,楚天舒不能不想起路南。
- l7 } B! o9 q& d9 Y 路南是温和的,他不止一次目睹过楚天舒与别的人在床上纠缠,眼神也是平静的,似乎从没有放在心上过,那种淡然使楚天舒些许内疚完全不成为负担,因此路南的死就异样地让楚天舒百思不解,路南明明是不在乎的,为什么要死?楚天舒不相信路南是为了自己而死,暑假前夕他得到江津去,去的头一天还与路南幽会,他们在黑夜中的江水里嬉戏,在珊瑚坝的芦苇丛中作爱,他记得细砂沾在路南赤裸的肌肤上,粗糙的砂粒与滑腻的皮肤那种反差让楚天舒记忆深刻,这是路南留给他的最后的记忆,等他从江津回来,才突然听说路南的死讯。 ' s' ~! C3 f+ I' f i( f
他宁愿相信路南是因为内心纠缠不清的情绪而死,而不是因为自己。路南很寡言,有一次楚天舒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死心塌地,其实依路南的条件,在圈里要找什么样的情人都不难,偏偏就只认定了自己。
' Y: y) @. \) c, V/ T d% y. g0 L4 C1 p 路南当时笑了一下,脸贴住楚天舒的胸膛说:“我贴着这里,内心才可以平静,别的人,不能让我这样。”
7 p8 e9 X; A: ^8 s6 W4 J( g 楚天舒勾起他的下巴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第一次?”
1 Q: K9 \ n+ B& \9 Y q" F 即使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楚天舒也依然看到路南的脸孔发白,嘟囔道:“第一次?楚天舒,我们第一次你还记得?”
+ t4 Y- E6 g6 h% w4 x8 D0 V! G 楚天舒笑道:“我当然记得,你那时候。。。。。。”
3 o9 w9 I, G, Y* u 路南突然用嘴堵上他的唇,喘息着说:“好了,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想起来叫人心焦。”
1 C* _2 ]8 V/ I3 J6 y ~4 M, v 楚天舒很奇怪,在他看来他和路南的第一次不能不说是浪漫的,为什么路南却不想提起?他很想问个明白,可是路南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手指所到之处,肌肤便着火般地烫,楚天舒只得服从身体的需要而把想问的事抛到了九天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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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与路南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面前,然而哪怕五官毫无差别,楚天舒依然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路南,因为路海的眼睛里有路南没有的暴烈,看起来更像一头凶险的小兽,虽然不能致人死命,却也足够危险。
# p* o7 G, n% _ 楚天舒后退了一点,笑道:“你怎么到重庆来了?学校在放假吗?” ! {# j1 {1 y, m, Y) \6 C
路海简短地说:“我在重庆实习。”手指着那幅画说:“这是你画的?”
, O% E6 g/ [* ]3 \ 楚天舒点了点头:“是我画的。路南是我的模特儿。” 6 N" z. Q5 t' W7 l, N) X! F
“就像刚才那样的模特儿?”
, a2 V- i4 p( ]9 Z 楚天舒有点狼狈,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并不是只用一个模特的。” # b. ?5 h# }' {5 F/ M6 s" I
“你会爱你的每一个模特吗?” . Q. G- c' E- x9 b# h; t7 Y; t
“呃,我喜欢的人很多,路南是其中之一。说到爱的话,基本上我不爱任何人。”
6 g4 A9 H% X# E& X) [. R4 K 路海扭过头来:“那么,那天夜里和我说你爱他的不是你了?莫不是你被鬼上了身说的胡话?” 8 F4 i9 u2 |7 ]( u! g, g% q- b' f
楚天舒想起那个月光透亮的晚上,闭了闭眼:“人都有不由自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比较迷糊。”
0 Z, ^* A! h% J% | 路海嘴角上的笑意更深,眼睛的光芒却愈冷:“唔,知道了。”
& x. b1 K# }% q w 楚天舒对这种目光本能地心虚,转开了视线说:“你找我有事吗?” + G! q- [2 _9 X W
路海放下背包,慢慢地脱下上衣,楚天舒吃了一惊,连忙看看窗外说:“你。。。。做什么?” 9 Z t$ h7 P$ o) x# I( F
路海继续脱着自己的衣物,眼看着要一丝不挂,楚天舒连忙拉上窗帘,等他转过身来,路海已经裸裎相对。 0 `# N. W4 P! v" G! o6 j
少年的身体优美结实,线条流畅,体形修长匀称,这是完美的身体,楚天舒心猛跳起来。他面对的身体并不止这一个,却从没有如此动人心魄的。虽然与路南的身体差相仿佛,却未有这般摄人心魄,似乎这不着一缕的身体,因为没有衣物的遮掩,反而尽显出纯粹的性感来。
8 {! q1 H3 p* G2 o, K, d% z 楚天舒勉强说道:“你。。。要干嘛?”
; J! ~% w; `5 z) r9 F 路海面无表情地说:“你怕什么?我手无寸铁,不会吃了你。” / H& \8 P, Z, m9 G: l* k2 Y
楚天舒稍稍回过神来笑道:“我不怕,你在我面前脱成这样,有危险的人可不是我。”
; L' t ]- e$ ]& S 路海道:“你不是画家吗?难道每一个模特你都上过?还是说你的模特首先是你的床伴,其次才是你的模特?”
& g P$ z' {6 R! v9 g6 P- S 他说着赤足走了过来,光洁的肌肤在昏暗的室内格外地醒目,楚天舒感到自己下体开始发涨,多么令人怦然心动的身体,路海已经走到他面前,楚天舒动弹不得地任他抱住自己的脖子,听他低低地说道:“路南说,你是不能让他拒绝的男人,他至死不悔。因此我到这里来,就是想知道是什么令他至死不悔的?楚天舒,路南从小到大就是好孩子,从来没有做过离经叛道的事,却跟你前前后后纠缠了五年之久,我是他最爱的兄弟,他却只字没跟我提过,所以,我就是要来看看,你是怎么让他沉溺致死的。” 2 U3 G; G6 f! y- h' Y& V6 Y
3 ^- a+ t6 \, u! a 楚天舒身子后退靠在墙边,全然被动地被路海压住,只得挣扎着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路南的死不是。。不是因为我,真的,你相信我。他和我认识五年了,我一直都这样,他从来没有表露过什么,如果真是因为我,我们也不会来往这么多年的。你。。相信我。。。。。。”
6 W9 a* X) {/ W$ H: O9 c& Y' _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路海已经吻了上来,柔软的嘴唇传达着狂乱的信息,搂住他脖子的双手几乎勒得楚天舒无法呼吸,路海的动作虽然粗暴生涩,却已经完全勾动了楚天舒的欲火。 ; V) @4 v. O! x: X, j4 j( u
紧闭的室内闷热难当,正如路海郁积在心的情绪,狂燥愤闷,似乎有撕裂五脏的痛在折磨他的意志,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发泄,路南,这也是第一次,我的第一次,可是我决不会被他折磨,路南我要折磨他,让他知道被绝望的爱所折磨是什么样的滋味。哥,你等着吧,我不会让你这样白白地去的。
1 ~; b' @; t: { ^8 M( @ 路海极度痛苦的表情反而让楚天舒欲罢不能,这个身体是这样奇怪,看起来很熟悉, 而那种生涩却又完全陌生,这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作爱,过去的要莫是全然陌生的,要莫是完全熟悉的,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过程,本身就令他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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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8 G4 \ i' W 激烈的交合中路海并没有发出太多的声音,只在楚天舒进入的时候低低嘶喊了一声,那声音与其说是痛楚,莫如说是欢欣更恰当,疼痛中的快乐,楚天舒全身被汗水打湿,因为光线不明他看不清路海的表情,但是他知道这个身体是欢迎这样的猛烈的撞击的,因为交叉在他腰间的双腿随着他每一次抽动而颤抖,楚天舒有点忘乎所以了,很久没有这样畅快地作爱了,路南死后,每一次的伙伴都让他索然无味,果然是双胞胎兄弟,对楚天舒来说,此刻路海与路南实际上是合二为一了。
' r6 p; [' B$ o) K) D6 } 他终于克制不住地呻呤出声,喃喃地道:“南,南。。。。只有你。。。除了你。。。”这些意识模糊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进路海的耳里,他的指甲狠狠地掐进楚天舒肉里去,那种锐痛使楚天舒更加兴奋而口不择言:“南,你回来了。。。为什么要跟我赌这种气。。。。只有我能满足你不是吗?”
5 n3 |0 b6 w8 _. l 身上传来更为尖锐的痛,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在缓缓流下,路海急促地轻喊一声,楚天舒下腹处一热,粘稠的液体急雨般打在他皮肤上,路海的手无力地挥过楚天舒的脸侧,垂到地板上。楚天舒更紧地抱住他,前胸紧贴住路海的背,牙齿咬上路海肩头,猛力往内一送,伴着喘息声,射在路海的体内,就此伏在他身上,全身疲软,再无半分力气。 : X3 ^+ \# S5 n8 P) k% `8 A
: l* A# e$ T% R" G: J5 h9 M6 [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楚天舒才从筋疲力尽中稍微回复过来,睁开眼来,路海坐在他身边,已经穿上了衣服,侧着头望着挂着深蓝布帘的窗户,楚天舒只看到半边脸庞的轮廓,他稍稍移动身体,打开了灯,路海蓦地回过头来,锁骨处几点醒目的红印,楚天舒顺手拉过那模特丢下的毛巾盖住下体,路海看了看他,突然伸手一把拉开,几乎是恶意地看着他的下体。 . j4 P6 ~. R" V( B) m7 v
楚天舒笑了起来:“怎么了,要再来一遍?” ! F8 a6 k: T$ F$ X! S* J- q
路海笑了起来,这笑容因为太像路南,而路南又是死去的人,在楚天舒看来就过分地诡异,他摸了摸路海的脸:“不要这样笑,你让我想起路南了。”
7 u+ |( z* _( K W+ ? 路海站起身来,看得出他的双腿有些发软,但他依然倔强地站稳了,对楚天舒说:“我要走了,楚老师,路南一直是这样叫你的吧?”
4 O5 J: W; i4 ]1 ?, `, Q2 U. ^ P 楚天舒身体还很疲乏,勉强撑起上身道:“告诉我,为什么来找我?不仅仅是要跟我上床吧?”
$ K# U" L3 p: \/ u- i) J b 路海漂亮的嘴唇微微一勾:“你说对了,我到这里来,就是想了解为什么路南会如此爱你,他死也摆脱不了你,因为无法忘记你们那些狂欢的夜晚。我想像不出来那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来了。”
; u8 w h! \9 i p# D% y' K 楚天舒有些出神:“爱?路。。。海,路南有没有说过,我和他之间与爱无关?”他指了指心口:“我只有心不在这里时,才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少男一样说爱的。所以千万不要把那天晚上我的话听进去了,你们家里有很怪异的东西,会让人犯迷糊。”
" m |9 Q# x5 ?4 d" P 路海没有作声,拉过背包,楚天舒脸上的笑容完全是戏谑的,重新捡起路海的话头道:“你亲自体验过后,现在觉得如何?我想,你肯定会想我的,而且一定会再来找我的。” 5 f5 q+ Z( E+ m' r; t2 `
路海依然不作声,他背起地上的包,转身打开门,慢慢走了出去,任那大门敞着,任何人只要从门口经过,都可以看到赤身躺在地板上的楚天舒,然而楚天舒毫不在意,他拧着眉头在思索,隐约觉得这一场欢爱似乎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3 y, N6 z1 N% a$ i [$ I0 i$ | 路海绝对不是路南,只要看那双眼睛就知道了,那里面有楚天舒无法了解的内容,然而他嗅到危险的气息。 2 W( b8 Y6 q9 p0 i" z/ g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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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d9 @# M5 Z% c' E)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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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完全想错了,路海这一走,像是一滴水入了海,再也没了音信。一向对自己颇为自信的楚天舒有点搞不清状况。没有人和他上了床不会来找他第二次的,路海显然是第一次,从他身体的紧张和动作的生硬就可以看出来,还有那种欢愉后的短暂失神都可以看得出来,无论是和男人还是和女人,这绝对是路海的第一次,第一次总是令人回味的,犹其是对手是楚天舒这样老练的人。路南当年也是这样成了他的人的。 : x7 O: R1 h. o9 G+ w5 o
楚天舒虽然只是一个画画的,但是他深知当一个不谙风情的少年被打开那扇情欲之门后会怎么样,不仅是因为他自己是那样走过来的,更因为从路南十六岁到二十一岁,他亲眼见证了这个孩子如何跟自己体内潜藏的情欲作过挣扎,最终仍是放下所有的骄傲投身到他怀中。甚至于死也不曾后悔。
5 `2 Z3 C; [5 ?/ X0 \4 A 这句话是路海说的,那个和路南有着一样脸孔却不一样眼神的男孩子。楚天舒细细地咀嚼这句话,内心深处泛起一点难过,可惜了呢,路南那样漂亮的男孩,那样温软的身体,想起来总是令人留恋的,那是唯一和他保持了五年之久关系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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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楚天舒极度无聊地坐在市中心一家冷饮店中,打量着外面来来去去的行人,看了一会儿,他发现一个现象,从这里走过的每一个人都面容严肃,表情呆板,个个都像是有气的死人,根本就看不到两张稍微有点内容的鲜活面孔,看来看去真是令人兴味索然,这就让他加倍地怀念起前些天那个艳遇的下午,更加地迷惑为什么路海从此销声匿迹?
; P7 a* U5 X3 K 他想了一会儿,终于从包里摸出一张小纸条来,那是一个男孩子上次留给他的电话号码,他嘴里叼着烟走到冷饮店电话旁打了个电话,听筒那端传一声喂,他说道:“我是楚天舒。” 0 C% t% A8 x4 x& j! I9 \
那端传来类似欢呼的声音,让楚天舒正有些受损的自尊心得到些许弥补,他都能想像得出接电话男孩满脸放光的喜悦模样。约好了时间地点,他挂掉电话,抬头看了看秋日艳阳的天空,甩甩头,将路海从脑子里晃了出来,吹着口哨跳上一辆出租车。
0 W' t% i9 K& D/ J, r2 F7 L3 G 这是与以往任何一次猎艳类似的一夜, 在一家宾馆里春风几度后,楚天舒带了男孩出来吃饭。 6 }% ^) |# @0 z$ Y! j
他们进宾馆的时候还只是黄昏欲暮,出来时却已经是华灯初上,正是山城最富魅力之时,流光溢彩的华灯将整座山城点缀得妖娆而富丽,薄薄的雾气轻纱般缭绕着,更增了这城市的绮丽与柔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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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W0 H" @/ P# t9 ~+ h0 g( J 他们吃饭的时候,楚天舒意外的看到了路海。
$ k, l% o/ u2 e0 ?. f( Q) m 他们在江边一座小饭馆吃饭,对面的江堤上坐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男男女女不少人,他看到路海坐在一块青石上,两条长腿吊下来,身边坐着一个长发姑娘,两人神态亲密。
0 w" X8 {; X1 Y& R- v6 \ 楚天舒绕有兴趣地看着路海,隔得远一点似乎看得更清楚一点,路海脸上那种似事而非的淡漠使他在人丛中显得特别地孤独.楚天舒几乎不错眼睛地看着他.直到身边那个男孩子不满地撞了他胳膊肘一下:“大哥,你又在看什么?” & M$ A3 G' S; {' I/ p4 j
楚天舒咧开嘴笑了一下,刚想跟他说,不料路海眼光一转,竟然朝自己望了过来,楚天舒精神一振,挺起了腰身,脸上堆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2 F) D) @, r/ f
哪里晓得路海的眼光竟然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脸上还是毫无表情。楚天舒像是一拳头打了空,脸上的笑一时卸不下来,身边的男孩子便缠上来放痴,一只手在桌下狠狠掐了他一把,楚天舒痛得嘴角一扯,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回手在那孩子脸蛋上一捏,那孩子吃吃地笑,笑容到也甜美,楚天舒也就分了点神。等笑了一阵,再回头时,却见方才那一大群少男少女竟然走了,三三两两地往码头那边走,路海胳膊上吊着那个女孩子,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面,背影分外萧瑟。 " |0 C# \5 g! ]! C) P3 L
楚天舒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盯着那背影看,知道他不会回头,便不留余地地看,不提防路海却猛地回过头来,嘴角牵了牵,像是要笑,衬着后面垂死似的落日,模样像得离谱,楚天舒的心一抽,几乎要失声喊出路南来,脸色变得惨白,对身边的男孩子说:“我想起来了,有点事要办,咱们今天这样吧。改日我再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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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也不去看他脸色,出了店门便往前追,看起来并不远,谁知赶了几步一群人拐了弯,等他拐过弯去,却见那群人上了轮渡,他顺着梯坎往下跑,明明看到船已经开了,还是不死心地直追到码头边,那船都离岸好几米了,只看到船头一群闹闹嚷嚷的少男少女,却不知道哪一个是路海。 / W; N) V$ |# I9 R8 a
站了半天,奇怪倒底是怎么了,活了二十来年,几曾这样追过什么人?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追着他来的?这一生倒像从来没有认真要追过什么,好事儿都放在手边,凡事都是只要他肯伸手,没什么勾不到的。望着脚下的江水,混浊不清,翻翻滚滚挟着泥沙,滔滔而去。只得转身向上一级级地上梯坎,几十级台阶走上去,气还没喘匀,却见黄桷树下立着个人,侧了头瞧他,模样俊秀,眉眼醒目,一脸平静。 , Q! j. s$ N( Y+ I) b
“珊瑚坝在哪里?” $ N! k( x1 A P% |
“。。。。。。。。?”
+ A n, e7 Z& X1 J, c* f( j 楚天舒有点反映不过来,路海拧了拧眉:“你不知道吗?珊瑚坝在哪里?” 4 K) |- t2 b& c
7 C. @0 O! v# q1 M9 B8 H 珊瑚坝是长江江心里一个沙洲,这些年来长江水位下降,沙洲就越来越大,生长着大片芦苇,常有人上去玩。 6 D4 R9 @3 ?' V2 r/ P# p
他们走到时,天已全黑,珊瑚坝已经没有人了,只能借着大桥上微弱的灯光,看大片的芦苇在风中摇晃,天空黑沉沉的,呜咽的江风呼呼而过,路海一直沉默不语,楚天舒陪他坐在沙地上,头一次感到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手足无措,呆坐了一会,想起和路南的最后一夜就是在这里,在芦苇里缠绵了大半夜,作梦也想不到,那天是最后一次,以后路南就只是一个名字了。 8 q) u! i* g+ X- Y7 G
“很像吗?”路海的声音像是刀子划破沉默,楚天舒已经适应了他这种没有主语的说话方式。 4 c3 M* M6 w# B
“很像,五官几乎一样。”
, W/ m6 s, h& @2 d “这里的江水不知道凉不凉。。。。。”路海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嘟囔了一句,突然开始脱鞋袜,楚天舒吃了一惊:“你。。。想下水去?现在是秋天了,水很凉的。”
+ H/ E: K: x0 i$ O6 X 路海不理他,光脚踩进沙地里去,脚掌陷在沙地里,分外舒服。想起路南的脚也曾踩这沙子中,心中实在是难过,两步跨进江水中,转过头来狠狠看着茫然立在原地的楚天舒,眼睛里幽幽地跳着小团火苗,他恨不能挖出这对眼珠子来,脸上的神色就颇有些狰狞。 . s1 } {7 u- Q* S
楚天舒看了这神情,心里竟然作慌,他走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他:“你别犟了,这个天着了凉不是好玩的。你找我究竟要做什么?” + t/ A1 ^6 S# M9 G, J5 ]1 D
夜色总是起着掩饰的作用,让人瞧不清楚彼此,楚天舒自己也觉得有点贱。
6 Z8 y2 _/ J4 z- Z4 e0 f 路海咧开嘴笑了一笑,朝他招了招手:“你下来,我告诉你。”
, M1 i5 r' K0 k0 Y. e' [7 x 笑容在夜风里散发着奇异的吸引力,楚天舒认真地看了看江水,皱了皱眉:“水。。。。。。凉吗?” : ]& D7 d/ {# a$ Q: l6 d5 A x
“凉,但是很舒服。”路海抬了头,望着雾气缭绕的山城,脖颈处的线条优美流畅,楚天舒看他微挺着胸膛,心里一阵燥热,慢慢脱了鞋,跨进江水中,走到路海身边,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猛地将路海揽入怀里,不等对方反应,就吻了下去。 % o8 f! I+ {: \6 F# e0 Z/ `. P
路海身子僵了一下,嘴里的反应也很敏捷,狠狠地咬了一口,楚天舒忍住痛却不肯放开他,一手死死把住他后颈,一手揽了他的腰,更为猛烈地吻他,两个人都不出声,舌头在口中打架,代替彼此心里的情绪,身子倒是越贴越紧,脚下江水冰凉,某个地方偏生热得灼人。 - ~( x8 r0 ~' \. Z" t w. p2 z
也不知是谁先拽了谁上岸,楚天舒力气大得多,路海很快被他按在芦苇丛中,听得芦苇杆吡啪的倒伏声,秋天了芦苇杆早就枯了黄了脆了,身子一压便哗哗地倒下去,路海被他压在身下,反倒停止了挣扎,楚天舒捉了他手腕,压在他头侧,喘着气道:“你倒底想做什么?嗯?” + ^( P" J6 F% d' R
路海张开眼睛看他,天黑得很,楚天舒的面目模糊得很,看不清楚,只觉得他热烘烘的身体挨着自己分外舒服,他闭上眼,路南的脸在脑子里飞过。 * S) ^: O% v0 m: L' }
“我想知道他的感觉,我想知道你给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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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海穿好衣服起身,楚天舒递给他一枝烟:“抽一枝吧,解乏。”路海接过来,看了看烟,递还给他。起身欲走。 5 n' n/ f& t7 B3 F, I1 M
楚天舒看了他背影说:“现在。。。。。。知道我给了他什么吗?”
7 u% F6 [1 u1 M: ^! C' p 路海身体酸软得厉害,勉强站稳了,转过头来,好像是笑了笑:“知道了,我会替他一一还给你的。” * N) r( ~5 o' f7 h" C& [" w
楚天舒看那背影,心头一阵恍惚,这到底是路南还是路海,他当真有点晕眩了,看路海去得远了,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 \/ u1 ]0 A, h; X.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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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怀念死去的人,或者是曾经朝夕相对而现在却已经远离的人,你可能会记得很多模糊的碎片,比如他说话的口气,笑的声音,甚至夏天同睡在一起他身上味道,他手拍打你的身体的感觉,但是你有可能记不起他的样子。你会记得他某个令你印象深刻的眼神,却想不起那双眼睛的形状,这往往使处在怀念中的人悲从中来,伤感得无以复加。 $ }3 @' k8 e% M& r, T( _
路海没有这样的痛苦。
% o$ f) y1 b" A4 N; X 从江边回来,整个旅馆的人都在沉睡,破旧大厅里的时钟在慢腾腾地摇着钟摆,每过半个小时,堂地一声响,将在柜台上打瞌睡的值班员惊醒。
) i* G$ ?" S- T) g7 b4 ? 在灯光昏暗的水房里冲洗过,路海正听到这么一声响,他回过头,对面墙上斑驳的镜子,照出他的影子。 5 c" e) i; H) Y: Y2 i+ L
镜子是七十年代的产品,周围殘存着红色的边纹,每一只角上都画着红色的小花,烘托着镜子里路海的脸也像过去时代的产品。过去的东西质量总是好的,虽然镜子旧了,照出来的人却完全没有走形,被水气蒸过的脸红润而光洁,两只漂亮的黑色眼睛死死看着自己,肩胛上留着红色的小块印记,颜色似乎比镜子边角上的花朵更为鲜艳,路海伸手去摸,那张脸似乎带着体温。
; Q3 K+ i0 R0 O$ S8 w$ r4 h “哥,是你吗?” 2 f- U& q8 n7 l3 d O0 h; U
他对着镜子自语。 : i" Z6 g4 A4 t- y
手指一点点抚过镜中人那些鲜红的印记,烙在肩胛骨上,一小块一小块,衬着雪白的皮肤,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镜中人只是一个平面,所以路海无法拥抱,他只用嘴唇贴住镜面,玻璃的温度远比他的唇低,吻住镜中的唇,路海闭目低语:很冷。你是真的死了?
- e/ y; ^6 T/ _# X" c “只有当我在他身下的时候,当他停留在我的身体里的时候,我才能感觉我是活着的,他进入的痛楚提醒我,我的生命在他身上依附。我是多么讨厌这种感觉,然而我别无选择,要么死去,要么依靠他活下去。” 8 [! x6 F1 g6 [. j3 d4 f
不,路南你错了。
' H% n: p* Y; Q( y' ]: } 即使你死去,你殘留在他身上的符号依然在召唤我。我如此憎恨他,却让他进入我的身体,难道那种痛楚和快乐就是你种在他身体里的?
/ Q0 `' y( {0 T+ @2 s7 a+ i 路海伏在镜子上,手与手重叠,唇与唇相接,似乎合而为一,所不同的,一个冰冷,淌下的泪水也是凉的,而另一个却身体发热,眼泪滚烫。他温柔缠绵地亲吻镜中的影像,水房里一个关不紧的龙头在滴滴嗒嗒地响着,清晰地回响着,昏黄的灯光模糊不清地照着,路海白晰的身体,扭曲成妖娆地姿势,伏在略微暗黑的镜子上,像是黑夜盛开的花朵,妖艳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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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钟声敲打得格外久远,大堂值班员终于决定履行自己的职责。 2 Y; \) S. {" l0 Q% @9 Y
她提了手电往楼上走,走到三楼时候,在走廊上遇到一个少年,最近这里住进了一批来实习的大学生,这一个记忆深刻,他几乎是她二十年来见过的最为漂亮的男子。只是她平时没有见过只穿裤衩的路海,旅馆破旧的房子,越发衬出这少年异样的鲜亮,黑亮的眼睛像除夕夜里爆开的烟花,皮肤像是黄山冬天的雪,皮肤也许太嫩,被蚊虫叮咬出许小小的红印,如雪地红梅一般灿烂,甚至修长的四肢也像是藤萝蔓延的枝叶,灵巧而优美,她甚至怀疑那似张非张的手掌,根本就是一朵欲绽的夜百合。
( C% }8 K2 c2 j, A% d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 ; l' L, g3 b, E& G5 d
路海悄无声息地走过她身边,空气里留下一点异样的芬芳。 . E; y1 v: a8 o3 l3 Z2 h, N
她走过水房的时候,突然觉得眼花,因为她似乎在镜子里看到刚才那个少年,略微不同地是脸色格外苍白,眼神忧郁而美丽。 ! u* P0 s, z% S1 A r& b
她吓得几乎尖叫起来,闭眼半秒再睁开,镜子却老旧如常,只有她自己满脸绯红的模样,她拍了拍胸口,没有想到一点绮思居然发散不开,后半夜便凭添了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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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海在解放碑一家商场实习,安排在服务部,专门处理顾客投诉。他多数时间在商场里走来走去,无所事事。反正是实习生,不拿工资,也没人管他。
6 ]: P3 L" X, T1 _ |7 w" G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人丛中穿行,与许多不认识的人擦肩而过。如果看到有纠纷发生,就马上用手里的步话机报告总台,让值班经理过来处理。
' _" W! R" I4 n 他穿着商场可笑的制服,腰间佩着步话机,样子像保安,商场随处可见的镜子照出他的形像,时刻提醒他的职责。
3 g0 q1 a( X0 ?$ h 他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楚天舒。 + {' `& C9 B! }: J/ k+ M, b
一个导购跑过来跟他说:快通知总台,让他们来人,遇上麻烦了。 ' F" T2 j" _2 B: W
* g$ b. Y/ m. x$ l8 N “皮鞋如果夹脚,怎么能不是质量问题?”一个嬉皮笑脸的小子吊在展示柜前放赖,他染着引人注目的红色头发,算得标致的脸上全是无赖的笑容。 ' k ~3 C6 T* o' X
售货员满脸通红地解释着,他小子一脸有恃无恐,手还吊在另一个男人臂弯里,这个男人生着一双会变颜色的眼睛,此时瞳仁光怪陆离,一片灯红酒绿。 2 \) t4 S* q3 v$ h. n: K5 f
路海跟在经理身后,对楚天舒扫过来的眼光视若无睹,只是微微看了看吊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
- \! Q+ s" ]+ x3 `$ Q$ m' S- _ “你们知道我哥是什么人?哼说出来吓死你们。不换的话,就别想在这城里做生意。”那小子正在威胁。 ! f+ t$ s# F6 i5 g: o6 d
路海的眼光看向天花板。
- L% i& ~: B* L) _! X 楚天舒突然掏出张卡来:“行了,另买一双吧。”
B( E$ y- M, a3 d8 f9 ]' X 刷卡的时候,楚天舒靠在柜台边上想心思,真是怪事,他在意路海。如果路海看他,他觉得兴奋,虽然那眼光含意不明,能肯定的是那里绝对没有喜欢的意思。但是他就是很高兴满足。如果路海不看他,他感到像是拼命卖弄姿色的姑娘,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无趣。原因很简单,这个和路南长着一模一样脸孔的男孩,从来没有依赖过他。
' O: S2 E; t6 |( S P( O \! a2 V 楚天舒认识很多人,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手段还有他的家庭,他的钱,总能让许多人依赖。路南依赖着他,他释放路南的欲望,让他快乐到顶峰。为了一刹那的巅峰状态,路南把自己整个依附在他身上,像是藤萝缠住大树。
; \. ~) z& }% w3 W9 _9 I 他打发那个红头发孩子回去,自己在步行街上找了个长凳坐下。正对着商场的大门,开始抽烟。
( Y/ Z2 Y0 z5 h- k* o 天渐渐黑了,他一包烟抽得差不多,城市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各色灯光是镶在黑夜外衣上的钻石,闪闪发光,夺目的光辉攫取全部的美丽。白天里弥漫的灰尘,行人难看的脸色,全部被夜色所美化,所以很多人爱阳光,却有更多的人爱黑夜,似乎因为够黑够暗,才能放肆地展示全部,黑总是能美化丑陋,美的则衬托得更美。 8 m6 R. y- Q% o4 ?- ? w, z `* d
所以楚天舒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从商场里走出来的路海,即使他混在一大群同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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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2 ^ l$ p8 n8 f& L+ Y! G) o 路海站在他面前,呆看着他。 : h4 v% X8 ^. J! g
楚天舒像白杨树一样漂亮。即使站在人如潮水的商业中心,他的高大漂亮仍如当年站在江边向十六岁的路南问路一样醒目。 7 R& _1 X3 p& ~- W& W( k! J& G
路海在脑子里想。
, |3 s. l' Q: f2 A' d7 |" z “江水很凉,身边吹过的风很快,撩起他的头发。。。。。他说:小朋友,这江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变色?和江水一个颜色?我不明白。就像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陪着他走了一个下午一样。。。。。”
6 ^; v* c4 k4 i8 B: G# s) K 遇到他,哥哥就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8 L* O9 M8 H9 o7 ?7 h4 x& | 十六岁那年的夏天,路海和哥哥分开,到姑妈家里去玩。 4 ? }% x7 s: _" a3 o+ \3 c
路南不喜欢到城里去,他一个人留在乡下,就是那个夏天,他遇到来写生的楚天舒。
& a8 V5 j; l) B8 C# l 那个楚天舒就是站在面前的这一个?
) H2 T8 f# R7 U8 z! k 眉毛黑而长,眼睛灼灼发亮,线条优美的嘴唇涂抹着暗夜魅惑的光,像一个标准坏蛋一样微笑,浪荡、不羁,却直抓人心。 ( T8 R, C) n6 z
楚天舒看到路海脸上恍惚的表情,几乎要笑出声,他当然是可以做到的,像抓住路南的心一样,他能抓住这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他们是双胞胎不是吗?
) j3 h4 j; V3 I, ~+ @ 他抱住了路海,感受他的体温,他微微颤栗的身体,这一切似曾相识。 / I; U# l! ] {" j
周围有很多人在走过,有人回头看他们,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男子代表什么,也许没有人懂得。楚天舒不在乎,路海闭了眼,他推不开这个人。 5 X# w2 a, {( D1 d9 u
这个人身上,残留着哥哥的东西。他要一点点拿回来,因为,哥哥本该属于自己的。 6 e3 `5 H+ z2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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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得知路南死了以来,路海一直觉得有空虚飘缈的东西萦绕在心头,像是那一场来不及看的日出。
/ {- R# F' F; ^. I8 f2 l 那一年他们十四岁,结伴上了峨嵋山的金顶,因为要看日出他们头一天就住在金顶上。为了省钱,两个人住一个铺位,十四岁少年的身体单薄纤细,他们紧紧抱在一起,脸偎着脸,胸贴着胸,交叉压着双腿,天快亮的时候路海生平第一次梦遗。 " {. B4 m3 t& V% V' [, X
他的私处贴着哥哥,流出来的东西染湿了路南的身体,路南被他身体的颤抖惊醒了,两双一模一样的黑眼睛对望着,路海感到哥哥的身体有了变化,他们没有办法分开彼此,路海握住了哥哥的私处,脸紧贴在哥哥的胸前,手心里慢慢溢出了热热的液体。 # }/ k8 j; }0 a
其它的人一个个去看日出,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在疑惑和快感中忘记了日出。
& R: K& P* Q$ Y0 j& ^+ ^ 这一场没有来得及看的日出却牢牢印在路海心中。
( L. x F0 C. t% G0 |! |9 { 本该还有东西印在心里,却因为年纪小,等待长大的时间又太漫长,能忘记的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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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他吧,路海。”楚天舒说。
9 x7 H7 w# K9 ]! V! D# s# ^2 [4 J 他们坐在江边,黄桷树叶子很茂密,路灯光被遮得只漏下一两缕。 * b1 B* b3 x. T, i- T
路海认真地看他,他的眼睛发亮,神情很认真。 ' l/ K3 {9 ?( M. ]1 r% I( F
他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人,路海突然咬牙切齿地骂:“你给我走开。”
& { {, z9 ]9 F, `4 b- J; }: w0 Z Q 楚天舒斜着身子:“我不走开,路海,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恨我,可是你爱他。我和你正好相反,我喜欢你,却恨他。” ) ^5 `( s3 g- N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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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海冲动地要走,楚天舒拉住他,路海埋头下去,狠狠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楚天舒痛得抽气,却不肯放开。路海的牙白森森地咬在他手腕上,一面抬了眼睛看他,浓密的睫毛下,眼睛闪烁着小兽般的凶光。楚天舒相信他恨自己,同时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收服这凶狠的小东西。他怕的不是这样凌厉的东西,如果路海像他哥哥一样,将一双眼睛完全掩藏,他反而会无所适从。 5 o& Q" g- H& u( t
面对空洞的眼神,楚天舒无能为力,就像面对不会说话的婴儿,他不知道他的啼哭代表什么。路南的眼神永远安静而空洞,楚天舒什么也捕捉不到。 * ^- V) f* Y0 z* @9 K* a
路海的眼里有凶光,虽然很凶,却很真实。他是个画画的,却并不喜欢想像,他喜欢写生,总要对着点什么,他才能画出称心的作品。] 5 _' H% s- R4 X% p4 I) m |1 O; Q5 H
抓住一点东西在手里,然后把它抽象化,所有抽象都是从具体来的。他深知其理。 ) S! R7 x, F/ ]9 E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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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海,这血还红吗?”他的手腕上流下血来,路海还没有抬起头。楚天舒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问他。 5 N' t1 j+ `' Z3 _* v. K
路海没有作声。 - z- Y# c4 ~# z6 b5 ~1 n/ `, M9 [
“你哥哥把自己的手腕割破了,听说喷了一墙血。。。。。。”
1 W i T/ o5 w [2 G 路海猛地抬起头来,死盯着他。
7 T' z/ a3 H3 j8 u% I0 w6 M “那血和我的一个颜色。路南,你如果在自己手上开个口子,你会看到,颜色也是一样的。” 0 ?2 I6 a4 b9 ]1 F$ a f" {
路海怔怔地站着,嘴角边有一点血迹,面庞因为迷惑,看上去白痴似的漂亮。
) }5 q1 ^- v0 n9 W. G 楚天舒抬起的腕,在自己嘴上吮吸着,那血慢慢地止住了。
! K. c6 a$ \ M+ c5 V- R 江面上传来汽笛的鸣声,刺破笼着薄雾的夜空,揪人心肝的凄厉。
2 P( ~( F6 R9 Q3 ~0 u- g" `; e- M 路海的身体颤抖起来。
: C2 b i' V7 c2 N2 \0 l9 E9 S; V 楚天舒服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害怕,我跟你在一起。”
# f* r! F( W) V, h" @) h/ x' r 路海往他身上靠过来,紧紧贴着他。
; N: \% N2 _6 M$ ]5 n/ L6 j 楚天舒开始吻他的耳垂,真的很像,连耳垂都一样的漂亮。路海在他怀里颤抖,依偎着他像是温顺的羊羔。 # i! j; Q' y5 F, t& _9 z4 C8 [ D$ t
“我想他。我闭上眼就想他。本来是很容易解决的事,只要把自己的脸想像成他就行了。可是我不用想像,因为我的脸本来就是他的。楚天舒,我们有不同吗?”
' }- I0 P( ^# H! F& p 路海在他怀里呓语。楚天舒相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真是世界上最难听明白的话。 " k: G2 o: B @4 f+ q2 n* t
他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母亲安慰受惊的孩子:“有啊,你是路海,你恨我。他是路南,或许。。。。。。。他爱我。这就是你们的不同。”
# J5 U# \+ a4 K/ J' m+ a9 X 路海头更深地埋进他怀里:“不,他不爱你。他是我的。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
8 {. Q) n- K# T% g7 U. { “可是,这个如果不存在。。。。” ; M0 d7 t4 B" o3 J& f# u! b6 y
他抬起路海的头:“你听我说,路海,你不是他。不要相信道士的话,灵魂这东西,我是不信的。你也不要自己骗自己。你试着想一想,你是活生生的路海,而不是死掉的路南。” " `$ N, V, y1 J6 n
路海呆呆地看着他,睁着眼睛,浓黑的眼眸漂亮得不可多见,却埋伏着疯狂。 + M- `+ |1 W# {. C0 h g
楚天舒笑起来,真的很漂亮,白痴似的漂亮。生得美丽的白痴,才是最为纯粹的漂亮。
& \) s0 s/ R) m: a 雾气越来越浓,路海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楚天舒,死的是我还是他?” ; c w" ?# T: w& I; P4 f1 s
楚天舒搂住他:“走吧,我们离开这里。这江边,是鬼魂出没的地方,你为什么偏爱这样的地方?”
3 C3 E' L. B9 @; @8 u 路海身不由己,他想推开他,但是他做不到。
& C' d$ f/ D" J3 z: V 去了难留,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楚天舒这个王八蛋。 ! `! }* w/ E8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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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路海灌了一杯白兰地下去,看着他脸上慢慢升腾起红晕,刚进屋时死白的嘴唇有了一点水红,楚天舒这才吐出一口长气来。
3 J o& T2 h; }% V 刚才在江边,路海看上去被什么缠住了,几乎是在半昏迷状态下被他带回来。这时候慢慢睁开眼,眼睛妖媚动人,水气氤氲地看着他:“这是哪里?”
0 x7 @1 E$ a: L2 E “是我家。”楚天舒一面将酒放回柜中,一面回答他。
0 m5 ^3 {* V# ] 路海的头疼得很,他看到楚天舒挽起了半截衣袖,手腕上一个深深的牙印,渗着乌青。楚天舒扬了扬手:“你真狠啊,疼得我真想抽你两耳光。”
, e4 U3 M% ]- i m1 F' c/ \ 话音刚落,路海跳起身来就搧了他一个耳光,楚天舒怔了半钞,只听路海喊起来:“你这个王八蛋,你害了他,你害死他。。。。。。。。。”
- U, x4 D9 {3 C4 z- U$ v* ` 楚天舒不让他喊完,反手一下子打得他倒在沙发上,他扑上去压住路海的双腿恶狠狠地道:“路海,你他妈地少抽风了!我告诉你,你哥就是个疯子,难道你也想当疯子吗?啊,你们是两兄弟,真是像。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疯?”他似乎并不想要答案,就动手撕扯着路海的衣裳。 / K/ @; o$ t4 e/ {+ y6 k* Z1 E
路海也红眼了,两个在沙发上撕打起来,像两只发狂的狗。
& }3 R6 O, W4 ]7 g+ v! ~0 M 这种贴身的肉博,很快变了性质,等楚天舒将他牢牢压在身下的时候,两个人的喘息都变了味道,沙发很快就沦为一场情事的发源地,疯狂的撕打变成了更为疯狂的交欢,他们咬牙切齿地纠缠着,似乎每一下索求的是对方的痛苦,只有让对方痛得越很,自己才能越快乐。 # O7 Y/ N, R% V5 f9 Q, S
楚天舒粗暴地在他体内律动,路海尖利的指甲在他身上留下尖锐的痛楚,这种痛更加深地刺激着楚天舒的性欲,这全然新鲜的体验令他疯狂,痛楚和快感交替控制他们的神经,一直到都崩溃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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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时候,路海睡着了。 8 s1 Z# N' I5 Q k' v0 L( Z9 S9 h3 K
他似乎只有当东方发白的时候才能跌入真正的睡眠。在世界渐次光明的时候,堕入黑暗。在黑暗的时候却大张着双眼,这充分说明了他的不正常,说不定他真的是疯子? * j7 K. l2 L2 b
在越来越明亮的光线中,楚天舒张开眼看着路海。 * i' M( G6 k: X: w, q
天气很好,山中的空气清新,金色的阳光,窗外绚烂的红叶,使这个秋日的清晨绮丽明媚。 8 Z l3 I1 \4 c7 l) L' e! H/ Q
路海睡姿奇特。身子弯曲成一团,头埋在双肘弯里,只露出一头漆黑的短发,小半边俊美的侧脸,看得见挺直的鼻梁,和一排浓密低合的睫毛,黑而密实地盖着眼睛。 / C, Y- e0 P- @
阳光一点点爬上他的身体,勾勒出优美流畅的曲线,真是漂亮的身体,超过美院所有的人体模特。 H# G; P* o" `; x
楚天舒轻手轻脚下了床,光脚在木地板上无声地走着,慢慢靠近窗户。
9 E( j, U' X% J6 b8 H% P 这屋子是南山别墅群中的一栋,这所城市在抗战中曾是临时首都,造就了南山幽静的树丛里大片旧式的别墅,作为相当级别的干部,楚天舒的父亲很早就分到这栋别墅,从楚天舒十八岁那年起,这里就成了他的天下,反而是正经主人却从不到此地来。
( x) r- X: U/ S; X$ L8 B 这屋子外面看很普通,过时的青砖小楼,处处透着灰败。可是里面却是真正的冬暖夏凉,相当舒适,一所房子的生命力就在于它的舒适度,所以小楼虽久,却活力十足。 6 c1 ~; r+ |2 R* l2 L1 t3 d
这和床上那具漂亮的身体恰恰相反,外表如此鲜活亮丽,内心却正在腐烂,楚天舒甚至能听到骨头一点点在那身体内碎裂的声音。]
4 ^$ G2 e K* v) ?( u, \ 他无意作救世主,但是他却不能放手,腐烂的虽是路海,神经却牵在自己身上,那痛楚,只痛在他身上,路海本人,即使真烂成一堆腐骨,楚天舒相信路海连眉头也不会蹙一下。 $ h6 u$ q& x2 o, y! k3 H' Z
他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对着沉睡的路海咧了一下嘴:好吧,我大发慈悲,是救你,也当作是救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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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 l& k2 M. s3 I% d 路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 X7 D* G3 G- S8 k5 {
屋中空无一人,只有窗帘被风吹得扑扑作响。
5 i6 i# e; z* C4 j2 t$ V$ W# x 木地板,旧窗台,他爬起身,身体上有深浅不一的伤痕,丝丝缕缕,都是夜里的记号。
3 p i* N6 v! y! d2 E; r L3 x5 N 床边放着他的衣服,拉过来慢吞吞一件件穿好,然后下床,窗帘半扬半落,他只需拉开那道灰色布幔,就能看到外面秋日风景。 ! {6 M: v4 [( m" L3 H; w
他漠然而过,光脚走过地板,拉开房门。 ' r7 J5 N, P( e1 a
门没有动,再拉,依然不动。
* c. S2 e" _9 X9 B3 d! p$ M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5 o' k$ [6 M2 D7 V# i; a$ z' T) ]1 P
路海脸上绽出笑来,是要锁住什么?
! `: b& C0 }5 z3 h w* ? 游目四顾,屋内简洁到朴素,很难想像楚天舒这样的公子哥,屋子却单调到像太平间。
2 \ i) @# W o2 K- u4 k4 f 除了一架大床,几乎没什么有形的家具。
6 w# q" [; f1 a( ~3 t8 C; E2 O 书堆在地上,散扔着几个垫子,大而深软,颜色夸张到有如小孩子的积木。
/ v7 }4 L7 k+ V. j3 r, p- o$ Z7 D' b 窗台上一盆绉菊,开着孤零零的桔色花朵。 ) Z0 q3 {6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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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海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山秋景扑面而来,满山的树色彩斑谰,红黄绿交杂错落,似乎美不胜收,路海视而不见,双手一撑,跃上了窗台。
4 y4 D; E- A- N: j$ z8 x 旧式别墅有延伸出去的宽大窗台,他坐了下来,双腿悬吊在空中,晃荡着。 , u- |0 N# |' c
二屋楼虽然不高,可是小楼临着岩壁,只要跳下去,路海想,是不是真的可以解脱?
5 u8 h0 D: s7 t$ \3 ]; A. x1 H 他仰脸看向天空,大朵白云若无其事地飘浮在空中,被风驱赶着,不停变幻形状。 : e! o* N) U6 \0 B1 _
阳光直射面庞,他的眼睫都染上浓重的金色。像个沐浴光辉的天使般灿烂,他双手撑住窗台,略略用力,准备扑入天空,身子却被人猛地从后面抱住。 " o8 T1 @& ?' v* k& S" ]# J0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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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海,你他妈地要干什么?”
1 H6 O- Y/ @: _& x) O5 M6 q 楚天舒一面咒骂着,一面将路海死死抱住往屋里拖。
: s6 C( L0 m/ ~/ r( R 路海尖声叫起来,拼命挣扎,呼吸一声重似一声,手抓掐着楚天舒,在精壮的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楚天舒不敢放手,怀里的身子好像轻飘飘的,有如落叶。 5 w! P( B6 m9 o: p% A5 C1 g
楚天舒终于将路海从窗台上拉了下来,却失去身体平衡,双双倒在地板上。
6 P2 a$ Q+ f1 ?& F 路海被他牢牢地摁在身下,楚天舒额上的汗水滴下来,落在路海脸上,正好落在眼睛之下,瞧上去有如一滴泪水。
% J; G- T; K, h2 ?0 R! w9 G 楚天舒挥手搧了他一耳光,路海的脸上印上了五根指痕。他死死压住路海的双腿,盯着他厉声道:“要死吗?是不是要死?”
$ P# L% o! J4 N9 X* z9 m, r. K, w. w0 q9 M 路海无力再挣扎,放松了身体,眼神悲悯地看着他,楚天舒也不知从哪里掏了一面镜子出来,举到路海面前:“你给我看仔细了,这是谁?” . N; e5 Y9 b) `0 N2 x: A& _/ E' K
是谁?
" `3 V( ?, T6 B# p 眉眼口鼻,无一处不是路南的,也无一处不是路海的。 + G7 i8 y9 ~ L% |& s
路海怔怔地看着,喃喃地叫:“哥?” 1 E2 X$ R" P! h( [! m& }
镜子里的少年,黑沉沉的眸子里慢慢溢出了晶亮的泪水。
$ c' h" V' U* h) M2 X 天舒放下镜子,坐正身子,将路海抱入怀里,路海任由他抱着,泪如雨下,很快浸湿了楚天舒胸前的衣服。 9 V& U2 ?9 Z# O) z
和风轻送,落地窗帘扫过他们的身体,小绉菊开得灿烂。 * R X/ F- b6 _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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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开始吻他,轻轻地浅浅地吻。
3 N: s# k% c$ T% j) s/ N) p; {: i “路海,跟我一起吧。”
9 Z$ k6 u1 g+ G# s- m. t2 t# a: ? 路海没有回答,眼泪泉水般涌出。 3 c c; e, @! [" _
“路海,听清楚了吗?” , y$ Y/ u* B" V; e7 U; X, |
路海抬头看他,眸子被泪水淹没,雾茫茫一片,缭绕在楚天舒心头。
) G9 @) d3 a y! E! y “你听我说,镜子里的人是你,不是他。”
" h9 i; n; y3 i" B f7 R% q “可是我宁愿是他。”路海说。 / c% y" V! i+ `6 c9 [( k2 w4 [
生命太匆忙,有些话来不及说,有些事来不做,有些人来不及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2 ]0 n7 K+ T5 L* F8 F- q! W 只留下另外一些人痛断肝肠,却追悔莫及,只能捡拾残片,妄图补缀破碎。
1 @$ ?, ^7 {* a1 t3 P$ ^$ {3 J& [ 楚天舒是路南留给他的碎片,路海唯一能抓住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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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u9 Z' a7 p: X* ~ 路海眼泪慢慢地止住了,这一番挣扎,他们两人身上又是汗又是泪,楚天舒等他情绪渐稳,摸了摸他短短的头发:“去洗洗吧。” * X. k+ W- U& P- W2 \6 A# F
路海默默地垂下眼,神情像小孩子一样茫然。 % \, X1 C9 H! M, a* t! s2 _
他低着头,咬住嘴唇。他明明是恨他的,却不能离开他。 9 T% y9 J# i0 E3 l8 B r# f; C- t
洗完澡出来,餐桌上摆着饭菜,楚天舒坐在桌边等他,看见他出来,楚天舒笑了一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来,过来吃饭。” 1 \, I/ a3 _! b7 @2 ]9 L
桌上有两样蔬菜,韭菜炒蛋,素炒青笋,一碗鱼汤,冒着热气,楚天舒从电饭锅里盛了一碗饭递给路海。 " |9 |7 H; U' y9 c2 P' [
楚天舒手艺不坏,饭菜很可口,路海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 A8 D, }3 B& z* s, C6 u! A/ p
楚天舒倒了一点酒慢慢啜饮,看路海吃饭。
" n* C7 A- p8 j1 |% f8 Y; w- Z 路海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吃,吃了饭收拾碗筷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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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也不说话,跟着他进了厨房,看路海卷起衣袖,放满水,双手浸进水里,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路海,路海身体僵硬了一下,楚天舒小声说:“放松,路海。放松一下。”
$ j3 ~5 H8 s0 D6 o% n6 ^ 厨房的窗户开得大大的,外面白云蓝天,绿树黄花,秋日艳阳,风景如画。 8 Z$ i% U e$ b
路海放松身体,任他环着自己的腰,慢慢地洗了碗,一一放好,然后洗净手,转过身子,腰抵在料理台上:“我要回去了。”
- D* Z8 G) q; m$ r; R( _, s' q 楚天舒脸贴着他:“嗯?回旅馆去吗?” 8 ]2 M, z0 e* C8 x2 `8 ~6 ^
“是,同学都在那里,我得回去。” " r! _& L) o% G' l# s1 T* k$ ^/ @
楚天舒笑了一笑:“你喜欢那里吗?” 0 Q! X L4 H# a
路海皱眉,老而旧的旅馆,昏黄的灯光,总是盯着自己出神的服务员,肮脏的床单和被褥,摇了摇头,可是不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也得回去,他是学生得随学校安排,一切不由他作主。 - \) P1 j) G, B8 R& t0 m
楚天舒说:“不喜欢就不要回去。我已经向你们老师请过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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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U# _ M3 A9 Z 路海睁大眼,看着他:“为什么?” " f; K2 T" s- b& E- x F
楚天舒继续笑:“因为,你病根没除,我是妙手回春的圣医,这病要我来治。” 3 ]2 G: u& S6 L% I% n
路海冷笑了一下,伸手要推开他。 ' ?% `+ k8 Q/ u" |
楚天舒抱着他的双臂一紧:“不要动,路海,你甩开我,只是自欺欺人,你别忘记了,是你主动来找我的。你现在甩开我,总还是会再来找我,又何必多费功夫?不如我们试一试,看什么时候你可以不再需要我了,你就回去好了。”
. Q. A& ~) O4 A, z, p" X% _ 路海看着他,和自己憎恨的人紧抱在一起,是一件很奇特的事,肉体紧密吻合,而精神南辕北辙,也许因为差得太远,所以才不再求同,世界上的矛盾其实都是因为要求同带来的,一旦不求同,就绝无交集,反而严丝合缝地亲密无间。 # m: V( t3 i* t
楚天舒仍在笑:“这里,”他抬起下巴扬了一扬:“就是我们的世外桃源,你在这里的时候,什么也不要想,只要吃饭,睡觉,看风景。。。。。还有。。。作爱。。。。。。。。。。”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脸上今天第一次浮现了色情的意味,这使他显得放荡而迷人。 # J% I. \+ K+ \0 g8 M
路海的脸离他如此之近,他们身体紧密相接的地方正在起变化。 4 t" p: X- U0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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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台正对着窗户,窗台上依然有一盆小小的绉菊,窗帘半掩半撩,白色的窗幔衬着桔黄的绉菊,颜色醒目而刺激。
8 H$ O# w, ^/ f 路海没有闪开,他渴望肉体的刺激,其实与楚天舒一样迫切。经历几次之后,他才知道,痛苦的深渊正好是欢乐的顶峰,两种极端,都由此而来,他甚至觉得楚天舒此时的吻太过温柔,舌头温柔地伸进嘴里,慢慢扫过牙床,在口腔内爱抚般地留恋,路海牙关合下,唇齿间溢出极淡的腥腻之味,楚天舒抱着他手猛一用力,将他抱上了料理台,让他分开两腿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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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亲吻着路海,一面解着路海的腰带,手慢慢滑入裆部,隔着内裤抚摸那已经渐次硬起来的分身。路海身体开始颤抖,毁灭理智的快感慢慢从心中升腾,双手搂住了楚天舒的头,低下头激烈地回吻着楚天舒,手指一点点撩开他颈上的衣服。 9 Q/ \) n2 C# a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烈,他们身体上慢慢渗出了汗珠,在阳光下闪耀着,楚天舒褪下路海的长裤,只剩下贴身的内裤,勾勒出诱惑的轮廓。
7 P# [6 N3 ]( h6 B( k 他们本来没有爱情,此时却柔情蜜意,像一对沉溺已久的恋人般,鱼水情浓。 6 Z& b* z, Z6 X: H) w* T5 A; u; h
肉欲这东西,其实不需要附属物。
M3 B3 K1 j. q% A 路海手死死撑在料理台上,赤祼的肌肤紧贴住冰凉的台面,带来异样的刺激,抬起双腿,架在楚天舒肩头,身体遍布妖娆的水红色,张开的密洞轻轻地收缩着,楚天舒一手箍在他腰间,一只手在洞口慢慢地绕着圈子,轻触那里柔嫩的肌肤,感觉到那里肌肉缓慢地伸缩,宽大的料理台成了情事的温床,他们大大地敞着窗户,除了窗帘偶尔被风撩起,身上再无任何遮掩,就那样在午后的阳光下激烈地作爱。
9 b5 v) R/ `+ _" L 赤祼交缠的躯体紧紧联在一起,楚天舒褪尽自己身上的衣衫,分身早已昂扬,在进入的一刹那,路海发出一声嘶喊,下身胀痛与酥麻同时传来,他的头猛往后仰,手指痉挛般地抠进了楚天舒的皮肤里。
2 P- ^( g- [7 N$ A9 L- s7 { 楚天舒俯下身吻住他的唇,将那嘶喊声变作闷哼,下身更挺进一点,火烫炽热的内壁紧紧包裹住他的性器,每一次的抽送都带来无极的快感,路海因为缺氧,脸色越来越红,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唯一能作出的反应就是紧紧缠住这个男人,贴紧他,让他更深地进入,阳光在他头顶闪耀,光越聚越拢,金色的光环中心,他看到亲切熟悉的脸,那是路南的脸,他在朝他笑:海,海,过来,,,,我在这里。。。
5 m; ~; B6 y# O0 |/ {( P 他嘴角绽出笑容:“哥,我又看到你了吗?楚天舒,你看。。。。你看呐,他在看我们。。。。。。。”
0 D6 p" T: f A- T% R9 v& D5 q8 T 楚天舒听不到路海的呢喃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全部身心都要熔化在这个少年身上,他在极乐中依然知道,身下这人是路海,他能清晰的知道这一点,是在事后,当路海在床上沉沉入睡后,他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冷汗慢慢地爬了他一脸,他觉得,他是真的爱上这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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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n* ^3 q6 j, j4 w, s% c$ Q
+ d" b$ d* m$ h 这片水面说成湖泊,其实是过奖了。只不是小小一方池塘大小,但是绝不能称它为池塘,而得称为湖泊。在群山凹里,像是神仙匆忙遗失在人间的镜子,又或者是镜子的碎片。
6 @: e) u8 `/ a- N% ^* }* } 从小楼的窗户望出去,感觉更像镜子。 . p/ x, D, A; J
走到湖边,才会发现,水其实很清,同时也很深,倒影非常清晰。
1 v9 e9 g5 |$ w2 u b2 P' b 路海坐在青石上,低头看自己的倒影。 1 E4 {. M- S" R0 P& q0 e/ A1 \ d
水边的俊美少年,少年与少年的倒影,还有湖畔的风景,看上去,更像一幅著名的画,就是变成水仙花的自恋少年.
/ v( S3 G5 r; ~* i: a 路海伸出手指来,轻触水面,水不出意外地凉,那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蜿蜒至手臂,蛇一样灵巧地钻入心里,他轻轻打了个寒颤。 , D+ t/ L4 z( m' v0 ]6 V
他收回手,半趴在青石上,脸慢慢凑近水面,近到能嗅到水的味道。清冽的,冷漠的,寂寞的水的味道,眼睛对着水里的眼睛,睫毛似乎交错在一起。他眨了眨眼,再俯低一点,鼻尖触到水面,打碎水面的平静,将那水里的那张脸搅乱,路海猛地将头扎进水面,水真凉啊,可是好舒服,唯一的遗憾,水下只有自己,并没有刚才看到的那个少年。 ; {' x0 Q; k7 Z/ u2 w1 N/ i
氧气渐渐供不上来,他感到窒息。
+ b0 D0 m# ?: o$ U 也许他要的就是这种窒息,因为在呼吸困难的同时,却感到身体的自由,轻飘飘的,灵魂也开始飞翔,飞翔到他想去的地方。 ; k2 H! X0 J! I- |
他半个身子浸入了水中,手在水下轻轻地划动,感到飞翔的快乐。 ) l$ n u! k, j! C$ M' f4 Z
在意识半朦胧中,突然被人提着双腿拉了上来,跟着头发被粗暴地抓住,他睁开还蒙着水花的眼睛,面前是楚天舒冷笑的脸:“怎么?想溺死自己?你还真以为你是那索西斯?” # v$ E# X- k* g
: m2 J( m& T" Q, e; k# j 路海有些迷惘,楚天舒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会跟到这里来? # L1 r2 K0 W4 l
楚天舒抱住他,一屁股坐在青石上,扒掉路海身上的湿衣服,露出苍白的胸膛,能看到肋骨隐隐浮起。楚天舒动作轻缓下来,他脱下外套,包裹住他,柔声道:“路海,别这样好吗,你看看,咱们这里不美吗?” / v) n C; C" E: X/ `
身边是秋景如画的群山,的确很美,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路海闭眼不答。
5 R) @ ?( s0 | 楚天舒手指轻轻画过他的脸,少年光滑细致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明明是年轻得不像话的脸庞,却挂满垂死的气息。 ! Q: W' g# N* W! A, c h
楚天舒在心里叹息一声,做什么也没有用,路海的神情一天比一天更像他死去的哥哥路南。他转头四顾,想要找出那疯狂的灵魂来,你一定要带他走吗?他不是你最爱的弟弟吗?他的肉体还如此鲜美,像五月里盛放的鲜花,可是内心却偏偏要因你而腐烂,楚天舒前所未有地憎恨他过去的情人。 . D X% X; J1 _5 Q; N7 a! u$ d* ^
“路海,你们老师刚刚打电话给我,同学们要返校了。问你是跟着回校呢,还是自己回去?”他突然想起一件稍微实在的事,轻声问他。 * q2 q# M. q c; O9 O" z: @1 N# k
路海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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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晚上九点的火车返校,路海跟他们一一道别,提了自己的行李出来,他不准备返校,大四学生,后半学期没多少功课,他虽然恨楚天舒,却暂时不能离开他。 2 d8 H) J* w* B9 r8 G& l" U
楚天舒在一棵黄桷树下面等他。这是很僻静的小巷子,没几个行人。楚天舒高大的身影,被 " g% u3 V* d! W8 A8 S: T4 b. L
昏黄的路灯光拉得长长的。 1 q$ X8 q) ^4 P1 M5 [: z
秋深了,天黑得很早了,时间其实不过才下午六点。 ) F$ l. K# N( K" r+ a
路海把行李交给楚天舒,楚天舒笑了:“这么说,是跟我走啦?” . O1 P! k* I" d" R' I
路海不理他,独自往前走。 $ b1 c9 h# |8 M' b) X
楚天舒提着他的行李跟上来,周围没有行人,楚天舒叫了一声路海,路海不理他,低头走路。 : I6 d" c, j* ?* B" V) G; K/ i
他上前一步,路海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不屑。 0 \; `$ i) R. _% {
楚天舒火了,他放下行李,一把拉住他将他推到墙边,恶狠狠地说:“你什么意思?嗯?我让你自己选,这次是你自己不走的,你他妈地凭什么跟我摆这种脸?”
# Y9 C8 ~5 w' d4 I+ N% y8 e 路海半闭了眼,只用眼角斜睨着他,嘴唇似张欲合,有如亲吻的邀请,因为胸膛被他压住,粗重的呼吸声充满了暧昧的挑逗。
2 R$ `+ A2 c) x. R 楚天舒暗骂了一声,吐掉嘴里的香烟,恶狠狠地吻了过去,他们纠缠的身影伴着细碎的呻吟,死寂小巷,居然情色无边起来。
& d+ P5 @4 `8 v6 ?+ ]/ r 楚天舒的手正要摸进路海的胸膛,突然身后传来慌张的声音:“路海?。。。路海是你吗?”
9 a5 ~% j0 w' Y1 n 正在激吻中的路海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一闪,猛地伸手推开楚天舒,面前站着的是满脸不可置信神情的任江凡。 5 X1 W2 U: _; j9 ~# ~! p2 X
三个人都有半秒钟的呆滞。 " F6 }- l9 G _; g# ]; p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任江凡,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半截烂砖,瞪着楚天舒骂道:“臭流氓,我叫你欺负人!”
' n# [$ r; w$ L9 z: v/ P% E1 J, [ 然后就像一颗出膛子弹般冲向楚天舒,路海只来得及推开楚天舒,半截砖便咂在他额角上,殷红的血慢慢从额角蜿蜒而下,任江凡道:“路海。。。。。你。。。。。你这是。。。。”
( ]. | V" L; |8 c/ b 路海倒下前还咧开嘴笑了一下:“江凡,是我自己愿意的。不关他的事。。。。。。。。。”楚天舒及时的抱住了他,脸暴露在路灯光下,任江凡失声叫了起来:“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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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w* B8 l- v. | 路海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2 p; ~0 i" Y" _, p) ~. D 楚天舒正端了早点进卧室,看见路海正挣扎着起身,头上缠着白色绷带,脸色虽然苍白,精神到还不错。
! u9 e& t; Y$ Q; U! ~ “江凡呢?”他问。
0 z; r5 ]3 @* q3 ^ “走啦,从医院出来就走掉了。”楚天舒递给他一杯牛奶,路海捧住温热的玻杯,像是汲取力量似地紧紧捧住,沉默不语。
% j; G) Y! l9 ? 楚天舒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别想那么多了,喝了它。”
+ h' W6 A5 @2 d* j: S( g 路海慢慢举杯,尝了一口牛奶。温度适中,味道鲜美。他惊讶自己居然还能坐在这里品尝牛奶。 # t' k/ B, e# q/ }
任江凡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代表他过去的幸福时代彻底结束了。
; _7 a' D0 c1 [9 k 或者他的幸福时光,从路南那个下午割断自己的血管的起,就结束了。那一刻,路南将身上所有的痛苦和黑暗全部转到了他弟弟身上,自己在黑暗的世界享受自由的快乐,而让路海从此陷入没有尽头的挣扎。
: L5 V7 E6 ? `! R9 J. q 路海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任江凡的离开,意味着他已经真正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 t0 W6 m0 j5 p
他抬眼看向楚天舒,这个被他用来幻想的情人,他说:“楚天舒,你爱过我哥哥吗?” 7 v! H/ H' n5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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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拿过他手里的杯子,爬上床去,亲亲热热地搂住他,手在他身上慢慢摸索着,然后说:“我爱他,爱他的身体。或者说照他的理解,我爱的只是他的身体。”
% n) c$ }) H, X# K2 H 路海不抗拒他的抚摸,喃喃地说:“原来,你爱的只是他的身体。”
4 a- E( Z) k+ D4 l$ K- c 楚天舒在他胸口吻了一下:“可是,身体和灵魂可以分开吗?路海,你有没有学过唯物主义?意识是依附于物质的,没有物质就没有意识。意思就是。。。。。。。。。。” / l' o2 B/ n1 b- l
“意思就是,身体和灵魂是一致的,对吧?肉体消失,灵魂也就灰飞烟灭?”路海接着说,他衣衫半敞,露出来的锁骨上已经印上楚天舒的吻痕,楚天舒突然觉得好笑,有谁作爱时却在讨论物质与意识的关系? 9 C2 ?) L; n# H! Q ]: W) Y
路海轻轻抽了一口气,楚天舒停下动作,看他眉头皱起来,连忙问道:“头还疼吗?”
4 _7 X4 w% w7 d3 k7 s* b 路海摇了摇头,我要去找江凡,他说。 . A, E! `# Y) _( u2 F# H( u* X
他要做个了断,生活在黑暗中是他的宿命,他要去斩断光明世界的最后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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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6 | ]- }1 F" S 他拉开门,任江凡站在门外,脸色苍白,眼圈乌青,似乎整夜没睡。
5 y6 v. o8 Q' H* f9 u. b6 j 路海站在台阶上,说:“进来吧,江凡。” + \# M3 e q ^" u1 f
楚天舒很热情地泡了茶,然后说:“路海,我中午不回来吃饭,饭菜做好了在冰箱里,你们饿了的话,热一热就可以吃。” # ?9 D" q& W; ~6 n, A9 R: x
他说完,温厚一笑,像个真正的兄长一样,带上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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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o# R4 u “路海,为什么要这样?”任江凡甚至不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开口就问。 ' x/ k& k0 |: h/ _
昨天晚上,楚天舒抱着满面是血的路海往医院跑的情境一直在刺激他,路海,怎么能那样温顺地由一个男人抱着,甚至跟他亲吻? & f0 J* E4 B4 G) }- W" G- X
“不为是什么,是需要。”路海简短地说。 - W# a$ E- a9 x) j# {
“需要什么?爱情吗?爱一个男人?不,路海,你是不是疯啦?”任江凡面容扭曲,表情夸张,相比路海的沉静,他更像一个疯子。 4 s! `$ I! \+ N
路海沉默。当然不是爱情,江凡太天真了。
- X; L* g8 g y1 e) `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和你爸?你到底是怎么了?”
0 W+ q9 e1 R# D* d “不要,告诉他们。”路海说。 ! W/ V) ?# O/ M/ |( U! O
任江凡语气激动:“不告诉,说明你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是吗?路海,跟我回去吧,你们学校的同学都回去了,你留在这儿让那个流氓欺负吗?”
, r! h i8 I* N0 U9 ?& E 路海说:“他是流氓,其实我也是流氓。江凡,你要知道真相吗?我和他,是情人。你明白吗?这个情人,是路南留给我的,我抓住他,就如同路南还活着一样。”任江凡单纯的大脑无法负载这种思维,他吃惊的看着完全陌生的路海。他的眼睛为什么如此迷离,他的唇色为什么如此润泽而艳红,他的眉梢为什么会带出一丝从没见过的妖媚来?这样的路海放荡而迷人,却隐伏着可怕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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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江凡不能掩饰的古怪脸色,充分说明他此时的心情已经濒临崩溃。
: s" c& K% j5 K. I7 f ] 路南伸出手去,他还记得他们小时候,赤着脚在田埂上飞跑,夏天在江水里打水仗,冬天到山上堆雪人,一幕幕涌上心头,他甚至能听得那时候自己的笑声,原来人是不应该长大的,永远只有儿童的智力是一种幸福。 . c. r: ?% ?: H5 f+ W( E: i$ H2 e
可惜没有人真的愿意不长大,愿意永远做一个儿童。 ! b3 h2 W2 S0 I6 s& I
很多事儿童不宜,却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趋之若鹜,比如堕落,堕落虽然无耻,其本身却未始不是充满情趣,肉体彻底的放纵能带来虚幻的快乐,这种快乐是清醒的镇静剂,如果有人觉得清醒太过痛苦,堕落是一种镇痛药,效果良好,负作用未知,对路海来说,负作用就是。。。。。。。。失去朋友父母。。。。。。。。失去他曾经拥有过的代表爱与光明的一切。 6 n6 u6 V4 {) N" K' j3 E
或者他不曾在乎过,在路海斩钉截铁地自杀后,路南在与楚天舒肉体的苟合中,终于知道了这个事实。
# \ J& q6 Y8 k 他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任江凡的手:“对不起,江凡,我。。。。。。。。身不由己。。。。。。。” . c6 f. N4 N' U/ H
任江凡站起身,头低垂着:“我回去了。” 8 O" H" }& c7 X" w- g
他走到门边,又从包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江铃儿要我给你的。她不能来,托我带来,要我亲手交到你手上。” ( J1 \- J" `2 t# k
粉色的信封,印着淡色的花瓣,隐隐一点芳香,路南甚至没有伸手接。 / B9 i' R* E/ `& n
任江凡脸慢慢涨红:“你不收?????你。。。。。。。。。” ) o3 M4 s ?5 p1 o
路南叹了口气,仍不肯接那封信。
, |4 ~+ g; Y7 M7 X 不收远比收下好得多,最起码一开始就死了心,好过后来的绝望。他硬着心肠转过头去。 3 Z, h! w/ W2 w4 o8 a' R, w: b3 U
任江凡收起信,看着苍白着脸望着窗外的路南,无法按捺,扬手一掌打在路海的脸上,路海白晳的脸上浮起五根指印,却没有还手的意思,只是淡然说道:“你走吧。“
k2 T+ z, r2 z, H' ~+ N1 m( [ 任江凡扑了上去,他动作突然,路海完全没有防备,被他扑得往后退了几步,立足不稳地倒在地板上,任江凡压上去开始拳打脚踢,路海不吭声也不回手,只是抱紧了头,默默承受任江凡的殴打。 1 c# \# @5 a6 W
血从他嘴角流了下来,任江凡停住了手,他骑在路海身上,某个部位极其紧密地贴着路海相同的地方,路海咧开嘴角笑了一下,这种姿式,不知道任江凡有没有意识到是什么含义。 " U5 O/ [ ^! t7 @2 Y( i
路海同样不知道他的笑容充满了挑逗和妖媚,甚至连流出的血也不那么纯净,散发的不是腥味儿,而是糜烂如死的气息,令人绝望般地兴奋。 g+ B" B/ w4 ]$ s
任江凡怔住了,压在身下路海身体的反应令他不知所措,他的脸涨得通红,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从路海身上站了起来,仓皇地夺门而去。
( K* q5 X6 N ~ 路海一直躺在地上,原来从地板上仰望天花板,跟躺在草地上望天空没什么区别。
d8 h( ~' K, A6 N 世界变得空旷而辽远,伸手触摸不到,令人绝望地遥远。 6 `4 X; `4 [% h/ \6 t- E
0 v9 }6 d9 Y+ ` 楚天舒在画室里约了模特,说是画画,两个人捏捏摸摸地闹了大半天,正吻着那男孩纤薄的嘴唇,突然想起了路海和他的朋友。
( Z) B4 u1 r* `% h 他心里惆怅起来,忍不住地想他们是什么关系?
" n# o0 S, t3 J! C8 I6 t) ?% s 他分了神,手上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
; Y5 e+ d+ D# C2 ] 那男孩不满地说:“你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人?你能不能敬业点?”楚天舒没听清他说什么,问明白后彻底失去了兴趣,他在男孩赤祼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好啦,小朋友,我想起来今天晚上有个重要的饭局,不能再耽搁功夫了。” # w! L& F b/ ?9 ~, F
说着自管自地穿衣下地,一面催促那孩子快点收拾。 ' Q7 @# p$ _( s- S& l/ H; W
临分手时,那孩子说:“哥,你别是爱上什么人了吧?”
! U7 w; r* a+ x" d0 w 楚天舒满腹心思,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来不及反驳,那孩子说:“我能看出来。别当我是傻子。” . Y8 D" W q* w& ?" y9 _" v( j
说完,转身跑掉了。 + ~$ [( E* ]2 p1 h" W
原来都是明白人,谁也别想把谁当傻瓜啊。自己就更不能把自己当傻瓜。 ( J; B3 o# q! e, x' L7 s9 ^" r
他急匆匆地跑回去,路南躺在地板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屋里灰蒙蒙的,光线不明,路海穿着白衣的身影分外纤弱,楚天舒跑过去一看,只见双目紧闭,身上青紫相间,嘴角还有血痕。顿时慌了手脚,他一把抱起路海来,将他的头搂在怀里:“路海,这是怎么啦?” 6 w/ L) O5 R/ K6 t
他的声音发颤,手都有点打抖。路海的身体冰凉,楚天舒心中一阵害怕,又呼唤了两声。
' W' T R/ |' V8 {: _# E 路海张开眼来,看了看他,楚天舒怕自己看花眼,伸手拧亮了灯,果然路海已经张开了眼,长长睫毛掩映下的双眸似乎蒙着水气,湿润而迷茫,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 v2 @! y d' m3 f8 f- x9 W 楚天舒说:“是那小子打你了?你没事吧?”
+ A7 Z6 s8 a) G 路海说:“没事。我困了,刚睡了一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说着,从楚天舒怀里挣扎开,站起身来走开了去。
! A/ U: `, y# x" B 楚天舒坐在地板上,眼光追逐着路海的身影,一刻也不想离开。路海手里捧了一杯热茶,立在窗边,看着暮色苍茫的群山,白色窗帘低垂在他的身边,手边盛开着一盆金色的绉菊,这光景,有一种颓败的美丽。
: i- i0 v( Z: |* u4 K _ “路海,我。。。。” 6 i3 L3 z6 p3 i5 ~; ^
路海转头看着他,手里水杯的热气半遮着他的脸,楚天舒咽了一口唾沫,终于说道:“路海,我刚才吓坏了。。。。。。。。。。。以为你。。。。以为你。。。。。” 0 `! C: b7 |' B7 x7 w: Z
“什么。。。。。。以为我什么?” ! K: G' H# W, {4 A4 s/ B8 @
楚天舒无法准确描述他看到路海像呼吸全无地躺在地上,他自己的心情。 6 V M& [1 ^- P9 \6 v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将路海一下子抱住,路海手里的热茶溅了一点出来,沾上他的手背,他毫无察觉,手紧紧抱着路海,将头搁在他肩头:“路海,我说不定爱上你了。。。。。。。不是说不定。。。。。。。我想我确信。。。。。。。我是。。。。。。。。。。。。” 2 [, [ w- b' X8 e5 S' S
路海的身体在他怀中慢慢变得僵硬,有那么片刻没有什么反应。
0 ^( a6 |' j4 c! @ 这句话和那封粉色的信传递的信息是同样的,他拒绝了那粉色的邀请,面对楚天舒的表白却觉得有点可笑。 / R' ]; l. j& r5 w1 w
“楚天舒,拉倒吧。你我。。。。。。。。各取所需罢了。”
: k; S; s7 K7 { 他轻轻推开楚天舒,转身往里屋走。 ( ~1 u& V, s3 K, P8 W5 M% @
“路海,你一点也不在乎吗?”
\8 l3 Y/ ^$ b+ `: b+ h 路海回过头:“我要在乎什么?”我在乎的不在乎我,在乎我的我又不在乎。这句话听起来像绕口令,却是所有欲爱不能故事的矛盾点,对于路海来说,他在乎的人是飘浮在他身边,或者沉睡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2 u6 N7 }' Q+ O! y. q 楚天舒要怎么对待他,他毫不在意。
- c) E1 w- C' a E; m( o+ b6 e 他决定要腐烂下去,因为那样更痛快。
5 g& j, u( g4 e' F) ~1 D1 J+ m “但是,路海,我爱你。”
9 p0 Z* z0 Y. }: \) ?. U, o 路海第二次回头,站在白色的大床边,一边脱去他的衣衫,一面说:“楚天舒,你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和我调情了?换口味了?说这么多,不如直接上床。。。。。。。。。”
u" v5 C. G7 P" [: u 他白晳的身体在昏暗的室内很醒目,外屋的光线漏出一两缕照在他身上,他坐在床边,上身赤祼,脸被光线分割成两半,眼里的光芒闪烁如星。 0 Q" a; C: I W& z0 P6 |$ j! M& ]8 v
楚天舒走过去,半跪在他脚下:“你不爱我吗?”
6 |+ h5 N$ |' }: f' A. D. w# \5 E 路海无声地笑,昏暗中能看到雪白的牙齿一闪。他伸手将楚天舒的头一把揽入怀里:“有什么分别?爱不爱你,我都喜欢和你上床。。。。。。”
; j' s8 V* q2 R5 E$ `# u0 L 楚天舒觉得自己像傻瓜,可是嗅到路海身上熟悉的气味,他的心一阵骚动,身体开始发热,他奥恼地想:“什么时候变成喋喋不休的怨妇的?”
; @" b; q1 u; Y, _ 爱这个问题大家最好还是不要弄清楚地好,他之前的无数情人,都没有弄清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为了路海而破例?
. z' |* C# U. q+ e" ?2 e1 I 他站起身顺势压倒了路海,好吧,不弄清就不弄清,只要他在身边,他是自己的就行,如果不能把那胸膛里血淋淋跳动的东西挖出来看一看,那就享受这身体好了,年轻的,充满生命力的身体,带来的刺激无以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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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O2 R1 a# B, f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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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很快过去。 ) M7 \. ?7 b% Y/ y3 J4 O
天越来越冷。那种冷是干燥的,有时候明明天上有太阳,却感受不到温度,空气虽然是透明的,却像能看得见一样,薄而脆,僵硬的冷。 + |4 A! g0 j1 _+ A
路海还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有如患病的老人般无力,苍白而毫无热度。
* t/ `, I2 i+ ]1 j 学校里来了一封信,讯问他的去留问题。 & C% M; \ ?( Z, u B* `
信还是楚天舒拆的,路海连问都不想问一声。楚天舒念了一通信说:“你要回去吗?”
. q* q. o9 `* u( k% M 路海眼望着天花板,赤祼的身体裹着棉被,只露出瘦削的肩头,闭了眼睛,楚天舒笑道:“你是不舍得我吧?看吧,这个冬天过不完,你就已经离不开我了。”
2 k/ x, n5 A' m 他说话的腔调有些得意洋洋。 # ^6 _% i" `$ i. }: J
路海露在棉被外面的肩头轻微地抖了一下,楚天舒只觉得心口一热,攀住那苍白光滑的肩头,一只手往棉被里伸,一面说:“看吧,路海,你和你哥哥是一样的,你们都离不开我,不过你比你哥哥幸运,因为我对你。。。。。。。。很忠诚。”
+ P! _9 V9 W" P- R 他说的是实话,他这三个月没有沾过别的人,倒不是真的有什么坚贞的念头,实在突然觉得除了路海,别的人勾不起他那种惊心动魄欲望,路海带给他的体验,甚至超过他过去所有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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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0 \7 P- T% {4 M9 Y9 u 路海的身体轻轻扭动了一下,楚天舒理解为一场性爱的邀请,掀开棉被就要钻进去,路海赤祼的身体果然有了一层浅淡的粉色,楚天舒手脚麻利地去除了自己身上的衣物障碍,甚至没什么前戏地就直接进入路海的身体,路海光滑的身体熟练地迎合着他,就在楚天舒快要登顶之时,路海突然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路海的动作很快,快到沉浸在快感中的楚天舒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那被路海压在身下,下体还紧紧连接着,没有任何征兆,路海突然用手掐住了楚天舒的脖子,楚天舒没有防备,一下子呼吸便滞住,路海不吭一声,眼睛闪着冷冰冰的光,只是死命地掐住他,细白的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印。 6 {. F* H5 H& R
楚天舒脸憋得通红,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面上居然泛出苦笑:这是大限来了吗?是不是人家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 F- F& f; r" y" |8 k
恍惚中看到路海的脸,俊秀的,忧郁的脸,黑色的眼睛安静得像是波澜不兴的古潭,那一泓清波里,映着自己扭曲的面容,不,这不是路海的脸,路海没有这样悲天悯人的眼神,这是。。。。这应该是。。。。。这只能是。。。。。。。。。路南。。。。。。。。。。。 ' |/ {* b8 r* P
路南。。。。小南。。。。。你是要我死吗?
2 E! |. j4 k! Z) H7 N( W0 J( o 楚天舒在快要失去意识前,喃喃地呼唤着路南的名字。。。。。。。
+ k; s6 u0 u& h# B& q 路海只想掐死这个人,这个他恨着的,却无法摆脱的人。。。。。。。,可是楚天舒张开嘴,无声地念着什么,他已经发不出声,可是却固执地翕动着嘴唇,一上一下,极其艰难,路海看出来了,那是。。。。。那是路南。。。。。。。不错是路南。。。。。。。 $ O" ]& p, E1 Q) T+ F) O
路海一下子泄了气,紧掐着楚天舒的手松了下来。。。。。。。。。
1 }; ^3 U6 ^4 h5 e# ?$ | 楚天舒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却还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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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具死掉的尸体一样直挺挺地躺着,被子凌乱地搭在他的腰间,路海呆呆地看着他,突然间跳下床,逃一般地奔进浴室,身体开始疯狂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刚才他真的想要掐死他。 . s7 k, K' f: L+ u4 p2 D8 K2 B
他抱着头缩成一团蜷在浴室角落里,心里痛得像要炸开一般,似乎屋里的氧气不足,他觉得呼吸困难,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呼唤他。
& ^! _( d. O7 f7 E9 h! e “海,海,。。。。。。。。。。。”
. _- m/ @2 Q' G 他抬头,睁眼,四处看着,地砖和墙砖都白得晃眼,空无一人。他又往墙里靠了靠,抱住头,然而他听得真切,有人在呼唤他:“海,海,,,,,,,,,是哥哥啊。。。。”
- |: E T* w4 v& i. X 他站起身,真的,路南站在他面前,漆黑的头发,一模一样的脸,路南的双手张开,好像要拥抱他:“海。。。。你冷吗?” 9 _+ h5 J+ H( f$ d# A3 B
路海眼里泛出泪水,真的是哥哥,是他。他摸向哥哥,哥哥的手好凉,他说:“哥,我不冷,你冷是不是?你的手好凉。。。。。。。。。”
( @! |% _3 h2 ^% K Z; t. m0 M 路南微笑,指了指自己的心窝:“这里。。。。。不跳了,所以手凉。。。。。。”路海抱住哥哥,耳朵贴在哥哥胸前,果然哪里没有心跳,他死命地抱住哥哥说:“不怕, 我抱着你,一会儿就会暖和。。。。。。。。。。” } ^8 ?! P1 z4 n- z
仅仅是抱,哥哥的身体还是冰冷的,路海开始吻他,路南似乎躲闪了一下,然后用冰冷的唇迎接他的吻,两具几乎一模一样的身体渐渐纠缠在一起,路海呼吸变得沉重,他想要进入这个身体,他拼命搂紧了哥哥,喘息着:“哥,我想你。。。。我要你。。。。。。。“
4 Y3 H9 r) F. ^2 c, }1 d7 g 路南温和地微笑:“我知道,海,可是那是不行的。。。。。。。。。”
1 ^) f m( t. j+ U6 J+ L; u8 T “为什么不行?” + z( M! S' ^ s1 _. F
“我的血已经流尽了,海。。。。。。。” . x2 Z" L+ f5 j, G8 Y0 e& c, Z
随着路南这句话,路海渐渐觉得手里抱着的身体变得轻飘飘地,似乎要脱手而去,他更紧地抱着哥哥:“哥,不要去。。。。。。。我想你。。。。。。。。” # B9 d9 q- U* h' p
然而路南还是不见了,他再看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刚才那个朝他温和地微笑的人,无影无踪。
5 J/ c5 l5 D* R* O" N$ p. l r% x 路海绝望地喊:不。。。。。。 , K: T# A( S, K; x B$ w! R
可是,哥哥已经不在了。
! t+ Q0 S9 r, w" i, c/ l! a 他面对的是镜子里的自己。
! j+ u' G2 \- z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突然抓过洗面台上一瓶香水,哗地一声掷了出去,镜子顿时裂了,他继续敲,直到镜子碎裂成大大小小地碎片,每一片镜片里,都有一个自己,或者都有一张哥哥的脸。 e3 T- I, _( w- S! l# K
他蹲下来,拾起一块碎镜片。
# H- x8 I/ C5 X8 P$ j7 L( s 无限温柔地看着那碎片里的人。
1 f* ^; H( B* t3 | 这样浓黑的眼眸,这样长而微曲的睫毛,柔软秀气的嘴唇,这熟悉的脸孔,这是哥哥吧? , D: w$ E2 K; W) c
镜片尖利的边缘发出冷冷的光,路海突然笑了一笑,碎片里的人像也跟着微笑,笑得温婉而腼腆,镜片惨白的边缘与苍白的手指奇妙地协调。 1 Z6 x: w \, M6 Q, _
路海慢慢转动碎片,渐次上移,移到手腕处,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下,能清晰地看到淡蓝的血管在突突地跳动,他将那镜片抵在那一片浅淡的蓝色上方,镜片忠实地映照出那跳动着的脏,苍白的肌肤,他深深地割了下去,锋利的镜片,无声地划开肌肤,他手腕微沉,姿态优雅地斜斜拉过,皮肉顿时绽开了来,血箭喷涌而出,映入路海满眼的红。 ) i; E, l( [: q/ \* Y% R0 U6 h5 B( @
; r+ r5 K, \& B( \/ H, w 楚天舒几乎是被冻醒的。
1 B7 x4 M1 ^+ p 他只有腰间凌乱地搭着被子,寒冬天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晕了多久,反正醒过来后,全身都在发抖,他抖抖索索理开了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团,过了好久,才慢慢暖和过来,脑子里的思维才开始运转。
( F: I% h/ B; d: Y7 t( A: o( f# } 一点点回想起自己刚才几乎死在路海手底下。 ' e" h4 {8 W2 O! d0 ]
路海那样近乎歇斯底里掐着自己,楚天舒想他怕是真的要自己死吧? # m$ }* O! E' M' I1 m
可是为什么最后还是放手了?
4 t7 B* M i, R# \ ]! V 他暖和过来后,突然想到,路海哪里去了? ) w q9 S- k+ D0 n% \' h
谋杀未遂,那人会不会畏罪潜逃? ) j) R5 s9 k1 x3 I, G2 Y
他想到这里又觉得好笑。 ' Y: g8 l# ]% [0 S; v( c: P
" H+ E; j! }, Z3 C 屋里寂静无声,路海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楚天舒身上暖和过来,舒展身子想躺得更自在一点,却一眼瞥见路海的衣裈都还放在原地,他坐起身来,果然,路海的外套长裤都还放在床边,屋子里却静寂无人。 ' R2 d# c* Y: ~ J, |
他穿上衣服,高声叫了几声,却毫无回音。
- I- O+ `. D$ [7 v) |5 t' w 他慢慢地下床,正要再叫,突然心里起了一种不祥之感,似乎有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这压力渐次转成一种恐惧,他本能地去推浴室的门。
# o5 L, p6 _, P9 y 门纹丝不动。
1 q/ ?$ O7 f0 ?' W 楚天舒纯粹是安慰自己地笑了一下道:“路海,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放心,我没死,你别怕。”6 U, n6 X/ a' O& y! l# W
他的话毫无反应,在房间里孤独地回荡着。
; B. \! o( k `7 _3 w$ s* h 他站在门口发呆,过了很久,才低头去看脚下。
( `# j( |. R: E# U2 H& } 红色的液体从门缝里缓缓流出,像凶杀片里一样的血迹,缓慢地浸入他的脚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