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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延宫里。 陆其灵散着长发,乌黑顺滑,像是极品的黑色绸子,他低眉顺眼地坐在舅舅张彦的腿上,听着母亲和舅舅说话。 他的母妃是安嫔,皇帝的女人,即便是见弟弟,身边也围着一大圈宫女太监,隔着一层帷幔,怀里抱着陆其灵的弟弟陆吉。 安嫔并不受宠,得以晋升嫔位,纯粹是因为生了两个皇子。 而陆其灵作为皇子,在安嫔那里,并不如弟弟陆吉受宠。 但他还是天然地依赖爱着母妃。 “那我就带大外甥出宫玩两天?” 舅舅张彦夹着陆其灵的咯吱窝,将他抱了起来,然而陆其灵身条长,腿长,并不能如小孩子一样安安稳稳被舅舅抱在怀里,所以他只能伸开双腿,然后缠在了舅舅的腰上。 这种姿势很别扭,舅舅只能维持一会儿后,把他放下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舅舅都要坚持这么抱一下。 陆其灵站在舅舅身边,被舅舅拉住了手,他自己的手柔嫩白皙,手指纤长,而舅舅的手宽大肥胖,黏腻温暖,几乎像一个湿漉漉的巢穴,要将谁溺毙在里面。 “嗯。” 安嫔倦怠地在帷幔后“嗯”了一声,又对陆其灵训诫道:“你舅舅这可是疼你,母妃小时候,又要织布,又要做菜,又要带弟弟妹妹,哪像你现在这么幸运,什么也不做,张口就有吃的,伸手就有穿的,还有人带你出去玩,母妃小时候要是过得有你现在十分之一,那也心满意足了……” 母妃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张彦向着陆其灵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嘴碎。” 陆其灵不安地想到自己的一头长发。 好在舅舅并没有往他的头发上联想,只是不顾安嫔还在说话,拉着他就离开。 到了外面。 两人坐轿子。 四四方方,遮天蔽日的轿子。 陆其灵身子瘦,像还在生长的竹子,本可以与舅舅挤一挤,但是舅舅坚持要让他坐在腿上,然后双手握住他的腰,有力地箍住。 轿子是四人抬的,抬了两人,舅舅又比旁人重,所以不算太稳,摇摇晃晃的。 舅甥两人就在这摇摇晃晃的轿子里,一上一下。 陆其灵突然觉得屁股那有点硌得慌,他并不佩戴什么玉饰玛瑙,所以极有可能是舅舅掉了什么东西,在硌他,但是他又不是大大方方的性子,于是决定忍,忍到舅舅自己发现。 但是那东西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挺。 “其灵啊。” 舅舅的声音忽然变得哑了很多,低沉了很多,在他的耳后喷洒出一股热气,双手也从他的腰间,轻轻一滑,滑进了他的裤子里面,一双手像是两条热乎乎的胖蛇,在他的下体那里游走吐信。 陆其灵忽然有些慌,但母妃交待了,要听舅舅的话,他于是强忍不安,乖顺地应了一声:“舅舅。” 舅舅莫名更加兴奋,竟然抱着他的腰,让他转了过来,面对面坐在舅舅的腿上。 “你长得比那些公主都俊,皇帝一定喜欢你这个儿子吧?”舅舅问道。 陆其灵摇了摇头,实话实说:“父皇并不关注我。” 舅舅眼神更加炙热,一手摸了摸他的头,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仿佛害怕这个外甥逃跑一样,嘴里安慰道:“没事,舅舅疼你。” 陆其灵正想感谢时。 舅舅却忽然双手用力,将他往自己怀里狠狠一捞,他的前胸与陆其灵的前胸贴在一起,肥嘟嘟的嘴唇自然也与陆其灵的薄唇贴在一起。 陆其灵犹豫一下,只觉得有些不适,但脑海里一片混沌,并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车厢里气息闷热。 陆其灵面对面坐在舅舅腿上,臀缝那觉得硌得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衣而出,怼进他的双腿中间。 嘴里也满当黏腻,是舅舅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不停游走,舔舐他的两片薄唇,舔舐他的牙关、口腔壁。 他不知道舅舅疼外甥,是这样的疼法吗? 陆其灵脑子里稀里糊涂,身上的衣服叫舅舅扒了去,他的头发也散开来,黑色的绸缎铺在雪白的竹条一样的身体上,他两片薄唇被吻得发红发肿,眼中也激起泪水,眼圈红红的,睫毛又密又长。 雪白的是皮肤,乌黑的是头发,红色的是眼圈和嘴唇。 张彦看着这个堪称绝色的外甥,恨不得色胆包天一回,把外甥带回家藏起来,日日蹂躏,不过现在也差不多。 他伸手往陆其灵的胯间摸去,揪住了一个软乎乎的肉条。 “舅舅,教你怎么高兴,好不好?”张彦在外甥的耳边厮磨道。 陆其灵有些羞,那是尿尿的地方,也是应该遮掩的地方,现在却被舅舅握在手里把玩,可轿子里空间狭窄,叫他躲都没地方躲,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张彦让他坐在了座位上,然后蹲在了外甥面前,一埋头,含住了外甥的小鸡鸡。 “舅舅,不行。” 陆其灵大惊失色,又有点受宠若惊,他只见过母妃给弟弟把尿,而他每次在屋子里用尿壶,都要被母妃嫌骚,没想到舅舅竟然用嘴碰他那处脏地方。 张彦却不管外甥微弱的声音,一卷舌头,舔了一下外甥的马眼,他嘴大,陆其灵的鸡鸡又小,三两下,就把外甥的鸡鸡全含进了嘴里,甚至能连卵蛋也包进去。 陆其灵脑子发懵,下半身的快感像是一盆热水,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朝他盖头浇过来,害得他只能凭本能,嗯嗯啊啊起来。 他的呻吟声取悦了舅舅。 张彦抬头,笑着夸道:“有出息!” 陆其灵不知道什么叫有出息,可舅舅夸他,他就没有隐忍,而是接着凭本能做事,屁股用力,往上顶,往舅舅的喉咙深处顶,几下之后,他觉得一股热流从尿尿的地方窜出来,射进了舅舅的嘴里。 他大惊失色,不明白自己怎么“尿尿”了? 舅舅却是张嘴,给他看了看嘴里的浓白黏稠,咽了下去,说道:“外甥成人了,这都是龙子龙孙,大补!” 陆其灵听得越发糊涂,不懂舅舅在说什么,但是很快,两人交换了位置。 舅舅坐在位置上,让他跪着,双手放在舅舅的膝盖上,面前是舅舅尿尿的那地方。 张彦看着一脸懵懂的皇子外甥,既惊艳这个外甥的绝色,又嫉妒外甥的出身,诱哄道:“舅舅刚才帮了你一回,你是不是也得帮舅舅一回?” “是。” 陆其灵答应,觉得舅舅说得有道理,看着面前的一条长龙,他满脑子都是在御书房学的“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他埋头张嘴,一张小嘴,只含得住张彦的龟头。 张彦看着眼前这一幕,说不清是让绝色给自己口交,还是让皇子给自己口交,哪一个更快活? 但是他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的外甥兼具两者。 陆其灵努力,可是嘴巴还不够含住阳具三分之一的,他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舅舅,却不知这一幅“美人皇子含屌图”,彻底激起了张彦的性欲,也散去了他所有的理智。 张彦按住陆其灵的脑袋,肉屌在陆其灵这个皇子的嘴里狠狠一顶,进去了三分之二,龟头便已经怼在了陆其灵的喉咙眼处,可是他现在对这个外甥毫无怜惜,狠狠抽插几下之后,陆其灵的嘴里不受控制地流出口水。 有了口水润滑,舅舅的肉棒在他的嘴里进出的更加方便。 陆其灵不知道是轿子太颠簸,还是舅舅的力气太大,满脑子好像都被摇成了豆腐脑,只剩下嘴里的异物感越发明显,他试着伸舌头去推,除了让舅舅的粗喘声越发激烈外,没有丝毫作用。 他慌了。 陆其灵挣扎起来,双手拍打着舅舅的大腿,感觉再不停止,他就要窒息,同时因为害怕,眼里不住地流出泪。 张彦看着自己的美人外甥落泪,觉得此时此刻,简直比皇帝都快活,皇帝能看见这一幕吗?皇帝能享受他美人儿子的嘴吗? 他越想越潇洒,越想越兴奋,直到狠狠一挺身,肉棒全部塞进陆其灵的嘴里,一股浓精射进了外甥的咽喉里,他才抽身而出,看着瘫软倒在一边的陆其灵,觉得心中无限满足。 张府。 张彦教外甥怎么挑逗男人,宽大稳当的拔步床上,躺着他和一个戏子,戏子是他原先的宝贝心肝,而如今有了陆其灵,再宝贝的男人,在他看来,也比不过这个绝色外甥。 “你过来。” 他冲着床边站着的陆其灵招了招手。 陆其灵没穿衣服,通体雪白,身子清瘦,像是一尊冷白玉雕琢成的小人,头发垂到屁股下面,顺滑乌黑,也泛着冷光。 张彦觉得这个外甥不愧是皇子,龙子龙孙,有一种干净的美丽,不似凡品,所以什么样的戏子也比不上他。 但他还是要让戏子去调教这个外甥。 陆其灵连鞋也没穿,走过来。 张彦的目光往外甥的脚上一瞥,顿时色欲熏心,觉得外甥真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精致美丽,就连脚指头,也如烧出的瓷器一般。 他们祖上有位老奶奶是胡姬,据说高鼻深目冷白肤色,到了他这一代,无论他还是姐姐,都长得普普通通。 想来这个外甥是返祖,才生的如雪雕一般,但是官又柔和温润,真是会长,专挑着祖宗漂亮的地方长。 “你去教他。”张彦对戏子说道。 戏子没有正经名字,小珠?小竹?的乱叫,但是跟了张彦以后,便改名叫张宠,张府的宠物而已。 张宠对张彦笑意盈盈,转头看向陆其灵,眼中却带着阴毒。 他是自幼被卖到戏班,千般苦万般疼吃尽,才混了个角儿,结果这个皇子做了什么?无非就是出身好,踩在了他这种穷苦人的头上。 现在还要来分他的宠? “殿下。” 张宠声音柔,似猫咪喵喵一样,尾音落不到地上,都是抓人心的勾子,立刻吸引了陆其灵的注意。 他似一个温和的哥哥,牵着陆其灵上床,两个人并排跪在张彦的阳具前。 张宠的手不如脸蛋好看,但是这些日子也养得细皮嫩肉,握住张彦的阳具后,上下撸动,很快就将让肉棒硬了起来,他低下头,张嘴含着龟头,双手不停地撸动。 然后他示意陆其灵来做。 陆其灵仿照他的样子,伸手握住舅舅的阴茎,然后张嘴去含,伸出舌头去舔,银丝黏连,口水润滑。 张宠按住了这位皇子的脑袋,用力往下按去,嘴上温柔地说道:“殿下嘴巴小,得多练练。” 陆其灵脑袋里都是浆糊,听他的话,努力把舅舅的阳具往嘴里塞,耳畔似乎又响起母妃的话,他是外甥,要孝顺舅舅。 张彦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风味不同的美人为他服务,其中一个还是他的皇子外甥,只觉得飘飘然如坠仙境。 张宠和陆其灵一起趴下,同时伸出舌头,去服务那一根阴茎,两人的舌尖舔舐着张彦的卵蛋,时不时碰在一起。 陆其灵觉得舌尖与张宠的舌尖相碰时,温热柔软,让他有点恶心。 张彦看到这一幕,则是有些兴奋,对着张宠下令道:“你,去服侍一下我的小外甥。” “是。” 张宠柔声应下。 床很大。 足够张彦看一场戏子上皇子的好戏,他此时此刻才明白,看这种美人相奸的戏,比他自己上,还要有意趣。 陆其灵平躺在床上,张宠压着他,亲了过来。 他没有什么反应,像块木头一样,直到感觉张宠的手伸到了他的胯下,捏住了他的阳具,不停地揉搓撸动,很快让那块软肉硬了起来。 也让陆其灵全身发热,有种隐隐约约的欲望。 他盯着张宠的脸,欲望从下半身燃烧到上半身,冲昏了脑袋,他觉得热,本能地去亲吻张宠,索吻。 张彦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笑出声,说道:“好、好!” 陆其灵不知道好在哪儿,只觉得浑身又软又硬,胯下二两肉被张宠攥在手心里,他的唇又麻又肿,张宠亲的用力,吮吸着他的舌尖、下唇,让他有种自己像块点心,要被吞吃入腹的感觉。 张宠身子很滑,滑到了他的下面,含住他的阳具,吞吐舔舐,用力裹吸。 陆其灵不明白那处地方被紧紧包裹住后的快感来自于哪儿,但是他仿照着舅舅刚才的动作,伸出手,按住张宠的后脑。 张宠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猛地抬了一下头,眼神怨毒地瞪了陆其灵一眼。 只一眼。 舅舅坐在对面看不到,他也没看清,因为张宠很快又柔顺地低着头,含着他的阳具,如之前一样卖力。 只是陆其灵放在张宠后脑的手不敢再动。 阴茎在张宠的嘴里变硬,变热,然后又是之前如在舅舅嘴里一样的热流,他已经知道这与尿尿不同,但射在张宠的嘴里时,还是有些羞赧。 张宠没有完全咽下精液,而是从嘴角流了一些出来,然后对着舅舅撒娇。 陆其灵看着两人的互动,觉得身子很疲乏,脑子又有点兴奋。 “喜欢张宠吧?”舅舅搂着张宠,看向他,问道。 陆其灵想到张宠刚才在他身上做的事,亲吻、吮吸、吞精,让他身体发热,脑海一片空白,这应该是喜欢。 “喜欢。”他说道。 舅舅接着扑了过来,将他揽进怀里,又亲又摸。 陆其灵似乎又看见张宠瞪了他一眼,但是他很快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接下来张宠便凑了过来,和舅舅一起亲他、摸他。 后宫。 陆其灵刚回到芳延宫,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的手在舅舅的手里,舅舅牵着他,一起进去了屋里。 仍旧是隔着一整帷幔,太监宫女安静无声地垂头守在四周。 母妃和舅舅交谈中,陆其灵才知道是一个弟弟死了,不是他的同母弟弟,是另一位娘娘的儿子,和他弟弟差不多大,据说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千防病万防灾,还是没立住。 “可吓死我了,我就怕他的病气传过来,让我的吉儿有个好歹,那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安嫔抱着小儿子,边哭边摇。 怀里的陆吉被母亲摇晃醒,起床气大,又哭又嚎的,待跑下了地,看见隔着一层帷幔的哥哥,哭嚎得更加大声,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砸了过来。 幸好有帷幔挡着,只是“砰”地一声,碎在了地上。 “不要哥哥!不要哥哥! 陆吉爱争宠,刚才还挣脱母亲的怀抱,现在又趴在了安嫔怀里,又哭又凶,又挥舞手臂又蹬腿,强调道:“娘的孩子只有我一个。” 安嫔连忙哄他,道:“哥哥坏,欺负我们吉儿,不要哥哥,母妃不要哥哥,让舅舅把他带走好不好?” “好。”陆吉答应。 安嫔连忙对张彦说道:“快,快把他带走,吉儿见着他就哭,真是晦气。” 陆其灵便被舅舅牵了出去。 他是皇子,与舅舅这个外男的相处,倒不用像母妃那样,需得有固定的人数守着,需得隔着帷幔。 舅舅让他领着,去了他的房间,又让他把宫女太监都挥退下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 “这就是你的床?” 张彦坐在了陆其灵的床上,抱着枕头被子,埋头进去,深深嗅着外甥的味道,再抬头时,眼神兴奋地招手道:“快过来!” 陆其灵刚走到床边,便被舅舅拽到了床上。 张彦压着这个外甥,迫不及待地开始解衣衫,胡乱亲着陆其灵,哄道:“你娘不疼你,舅舅疼你,好不好?” 陆其灵觉得委屈,道:“娘只疼弟弟。” “那她也是你娘啊,天下无不是的母亲,只是你弟弟还小,你小时候,你娘也是这么哄你的。”张彦吮吸着外甥的乳头,抽空哄道。 外甥还是听他姐姐的话,更好控制。 陆其灵觉得舅舅说得有道理,但他也有他的委屈,小声道:“我没记得母妃抱过我。” 他记忆里,母妃总是抱着弟弟。 “要当个孝顺孩子。” 张彦已经脱了裤子,滚烫坚硬的肉棒压在陆其灵的大腿上,挤进陆其灵的双腿中间,将外甥那不足二两的肉挤到一边。 陆其灵已经被张宠教会了很多,他夹紧了双腿,大腿内侧的肉又软又嫩,夹住了舅舅粗长的阴茎,然后就是重复的挺身。 舅舅的身体又热又硬,压在他身上,像是一块滚烫的铁板,但是母妃说了,要听舅舅的话,要当个孝顺孩子。 他喜欢舅舅。 喜欢张宠。 他喜欢母妃,他喜欢弟弟。 陆其灵盯着头顶的房梁,如果幻想身上没有舅舅的话,他觉得自己像一叶小舟,摇啊摇,摇啊摇。 在幻想里,他的时间过得很快。 结局只剩下腿间的黏腻。 “好孩子。”舅舅一脸餍足,摸了摸他的脑袋,坐在床边穿裤子,绑腰带。 “丫头片子还读书?当真可笑!我那么大的时候,烧火做饭带弟弟妹妹,我也是丫头过来的,我怎么就不读书?读书有什么用?”安嫔絮絮叨叨,语气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陆其灵在描摹字帖。 他隐隐约约知道母妃说的是另一位公主,但不知道说的是哪位? 母妃要看着他读书写字,但是母妃静不下来,总是说啊说的,却又要求他要静下心来,不要胡思乱想,专心写字。 所以他的早晨时光总是朦胧的,母妃在说,他却努力地不去听。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没有?” 母妃拧住他的耳朵。 陆其灵连忙道:“听到了。” “啪!” 他脸上挨了母妃一记耳光,火辣辣地疼。 安嫔声音陡然尖锐,左右手并用,接连几个大耳光扇了过来,用足了力气,吼道:“我让你专心读书,你听什么墙角?你这样怎么读得下去,啊?” 陆其灵起初还努力定在木椅上,任母妃打,后来忍不住窜下木椅,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仍然下雨一样的巴掌,“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母妃又狠狠踹了他几脚,气冲冲地骂道:“别以为我对你狠,我是你亲娘,再狠能狠到哪儿去?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那个十七,大冬天的洗衣服,我舍得让你洗过一次衣服吗?你知道娘小时候过得什么日子吗?那才叫惨呢,夏天得替爹娘弟弟捉蚊子,大冬天地要去打水,有一回摔了一跤,腰疼了半个月,我就那么歪着身子去打水……” 陆其灵在母妃的絮絮叨叨声中,思绪逐渐飘飞。 是。 母妃对他很好了。 另一位姐姐,行十七的那个,生母早逝,归了另一位娘娘抚养,天天做的都是宫女的活,据说那个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同情她。 他还能读书,还不用洗衣服。 母妃只是督促他读书,是他自己走神,没给母妃争脸,所以不怪母妃打他,怪他自己不专注。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母妃对他已经够好了,那些卖儿卖女的,子女又能说什么? 他应当感恩。 母妃打累了,冲出去。 陆其灵不知道母妃干什么去,但他知道母妃还会再回来,而他要在母妃回来时,端端正正坐好、读书、争气、惜福、感恩。 他真想念舅舅。 舅舅要是能把他再带出宫就好了,他不用挨打,他喜欢舅舅,也想念张宠。 不多时。 弟弟陆吉却先回来了。 “这是我的毛笔,我的书案,我的砚台,不许你用!娘!”陆吉嚎啕大哭,躺在地上,双腿不停蹬着,满地打滚。 他的哭声引来了外面的宫女太监,纷纷进来哄着陆吉。 “殿下,您看……”宫女走过来,表情为难,但态度明显是希望陆其灵避让。 陆其灵早就习惯了,站起来,准备走。 安嫔却在这时候进来,本来面带喜色,看见地上打滚的小儿子后,登时眉头一竖,疾言厉色地对着陆其灵骂道:“你又怎么惹到你弟弟了?你是哥哥,让着他点不行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讨债鬼,白眼狼?让为娘省省心不行吗?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 她很瘦,瘦弱的身子抱起圆润的小儿子,像是一根竹筷子上插了一个包子。 陆其灵没有辩解,只是道歉:“我错了,母妃。” “打哥哥,打哥哥!” 陆吉挣扎得极厉害,仰着头,不停地要从安嫔的怀里挣脱,蹬着腿,踢向陆其灵,不停地哭嚎。 宫女心软,牵着陆其灵快步离开。 院子里。 陆其灵身后是屋子里还在哭闹的弟弟和不停哄着的母亲,身前是芳延宫的宫门,他退不回去,也不知道出去了,该去哪儿? 母妃不喜欢他乱走,只喜欢他读书,就连宫宴,都是以他要读书为由,只抱着弟弟去参加,他甚至连宫里的娘娘、姐妹兄弟都认不全。 “十七公主住哪个宫?”陆其灵向宫女问道。 他想去看看这个好像跟他同病相怜,在母妃口中,过得比他还悲惨的姐姐。 “十七公主已不在皇宫住了。”宫女说道。 话没说完。 一个茶壶扔了过来,砸中宫女的肩膀。 陆其灵回过头去,本以为是弟弟,没想到是母妃。 安嫔抱着小儿子陆吉时,只要陆吉不腻,她几乎不会撒手,但是此刻竟然冲了过来,扬手扇了宫女一耳光,骂道:“好大的胆子,敢勾引我的儿子,也不看看你的身份!” 她连打带骂。 陆其灵看得心惊,他挨母妃的殴打已经习惯了,没想过会牵连别人,忙去阻止,去拉母妃的手。 “灵儿。” 安嫔却忽然抱着他嚎啕大哭。 陆其灵身子一僵,他从来不记得母妃抱过他,他也羡慕弟弟,但是现在被母妃抱住,感觉却不如他想象中那样温暖可依赖。 “你是我的儿子,吉儿还小,母妃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要知道,外面那些女人都是什么货色,她们一个个都是想攀高枝的麻雀,你是皇子,你是为娘的儿子,天底下的女人,只有为娘一个,才是真心为你考虑的。”安嫔哭个不停。 陆其灵满心愧疚,觉得对不起母妃,磕巴着道歉:“我错了,母妃。” “你知道错了就好。” 安嫔抹抹眼泪,道:“我之前托人去打听了,你能不能去神山读书,方才得到准信,神山允许你去,但是娘不放心你啊,等出了宫后,让你舅舅给你在神山下租个房子,免得你没个人伺候。” 他能去神山读书? 陆其灵有些茫然,有一种本能的小鸟离巢一样的恐惧和害怕,他喃喃道:“母妃,我不能在皇宫里读书吗?” “你要争气,娘本来就不受宠,难道你也要当个不受宠的皇子吗?你可知道二皇子?他就在神山上读书,你到时候巴结上他。”安嫔开始交待他怎么讨好哥哥。 去神山读书,成了一件说去就去的事。 九月初。 陆其灵在神山排队。 神山上只有仙师和学生,没有主仆,学生也不允许带仆人,带好换洗的衣服和笔墨纸砚,有住处,但没人给收拾,自力更生。 到他时。 陆其灵领到一张身份名单,上面的名字、年龄、身份,都是空白的,要他自己填,填完再交上去,然后就可以领山头名牌,确定在哪个山头住了。 他填完名单,交给仙师,领了一块山头名牌,正打算走。 “哎,等等。” 仙师叫住他。 陆其灵有些紧张地转过身去,不知道自己填的哪儿出了问题? 仙师却没有看他,而是拿着毛笔,低头看着一张身份名单,问道:“陆明呦,是哪个明,哪个呦啊?” 什么? 陆其灵一愣,听出这是个名字,但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 他也不叫这名啊。 “你叫陆其灵是吧?”仙师又把他的身份名单抽出来,看了一眼,夸奖道:“字写得不错。” 没等陆其灵来得及表达谦虚。 仙师从台子后推出一个黄毛丫头,对那黄毛丫头说道:“名字,你还是自己写吧,我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让他教你。” 说完。 陆其灵便见那黄毛丫头看向了自己,他一向不会拒绝长辈的要求,当即躬身,应了句“是”,然后牵着这个妹妹走到一边。 比他矮,应该是妹妹吧? “你叫陆明呦?名字是哪两个字啊?”陆其灵低头问道。 同时暗暗想到,怪不得说黄毛丫头,黄毛丫头,这一头乱发跟鸟窝一样,黄油油的,让人想到雏鸟黄绒绒的羽毛。 “不知道。”黄毛丫头摇头。 陆其灵为难起来,问道:“你不识字?” “嗯。”黄毛丫头似乎还有点自尊,抿着唇,点了一下头,显出三分倔强。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应该是鹿鸣呦? “你跟我一个姓?”陆其灵问道。 黄毛丫头被他问愣住了,顿了顿,反问道:“不然呢?” 好吧。 “陆明呦,这么写。”陆其灵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道。 为什么不是“鸣”? 一则这个字更复杂,二则这丫头满头黄毛,本来就像鸟了,不如在名字上改一改,免得她更像。 陆明呦往地上瞥了一眼,转身跑去了仙师那,拿起毛笔,握笔姿势不对,但是也能写字。 她记住了? 陆其灵有些怀疑,但是注意到陆明呦手背上的皮肤后,又有些怜悯,手背上有冻疮的痕迹,发紫发红,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神山上每学习天,能下山一次,最多待两天,就得回山。 陆其灵从来没见陆明呦回去过。 也是。 穷人家的孩子,在神山下肯定租不起房子。 “咳咳!” 陆明呦坐在草地上看书,手指还比比划划,时值秋日,草地枯黄,配上她一头黄毛,人与景相衬,颇有一种凄凉,尤其她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总是咳嗽。 陆其灵走过去,问道:“听说,你老是骚扰谢师兄?” “咳咳,我没骚扰他,我是、咳,追求他。”陆明呦纠正道。 她满头黄毛,发量却不少,更衬得一张瓜子脸小得可怜,眼睛瞪大了了,滚圆又亮晶晶的,怒意更像点缀。 陆其灵递给她一株缓解咳嗽的草药,让她嚼着,然后问道:“那你追求谢师兄干什么?” “嫁人啊。” 陆明呦嚼着药草,说得坦然。 陆其灵有些惊诧,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黄毛豆丁,心想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果真名不虚传,这么小就想着嫁人了。 他忧愁起来:“那是不要我随份子?你晚点嫁,让我攒点钱再说。” “份子钱能有多少啊?当然是男人更重要,选个好男人,早点嫁了,占住妻子的位置,再生个儿子。”陆明呦拍了拍肚子,冲陆其灵一眨眼,道:“那才稳当呢,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我自己选,总比到时候两眼一抹黑,让别人给我选个歪瓜裂枣好吧?” “你读书是为了这个?”陆其灵有些羞恼。 因为这些男女之事,是上山前,母妃点着他的脑袋,严令禁止的。 陆明呦大大方方点头,看了看他,道:“我是女子,读书不是为了嫁人,难道为了当官吗?” 陆其灵哑然。 也是。 大陈虽然是女帝开国,但到了现在,也是朝堂无罗裙。 父皇又因为当皇子时,差点被姐姐抢了皇位,现在格外重男轻女,女子读书,不能做官,最终也只能嫁人,生了女儿,女儿也是一样的命运。 纵然读过书的女子,一身本身也施展不出后院,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将全部本事教给儿子,图一个母凭子贵。 “那你、那你真可怜。”陆其灵叹了一声。 陆明呦纳罕地看了看他,道:“我有什么可怜的?哪个女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也是。 陆其灵庆幸自己不是女儿身。 “你看得懂这本书吗?”陆其灵扫了一眼陆明呦捧着的书,是一本游记,上面一些字,连他都觉得眼生。 陆明呦摇摇头,道:“多看几遍,记住了,才能看得懂,我识字晚,但是我记得比别人快,迟早追上去。” “那我坐你旁边看吧。”陆其灵说道。 他看得是医书。 神山教的东西杂,乐器也教,骑射也教,舞蹈也教,作诗也教,能学到什么,能学到多少,看个人的悟性。 他不会说话,不爱说话,母妃也叮嘱了,让他一定用功读书,他嫌其他人闹,陆明呦身边正好,两人当初因为他教陆明呦写名字而熟悉,也都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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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