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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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返程的火车是晚上9点的,我让他不要去送我了,折腾这么一趟最少也要3个小时。可是他不干,一定要送我。坐320路来到北京西后,他买了一张站台票,我们俩肩并肩进站,他拎着我的包,没有说什么话。我碰碰他,“怎么了?” “没什么。你这次来的时间太短了,我都没跟你出去游玩一下。”他说。 “那昨天你怎么不说出去啊,在宾馆里呆了一天。”我说。 “我看见你太累了,不想让你出去了。前天晚上你睡的很沉,我知道你是太乏了。我起来两次你都不知道吧?” 我摇摇头,“不知道。”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车厢前,离开车时间还有半小时,我没有立即上车,和他站在月台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整理了一下他的上衣领,因为他今天表现得比较反常,把离别的气氛搞得很浓。月台上人流如织,除了我俩外,还有不少人也是送亲友上车的。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每天能吃饱吗?” “能啊。中午单位食堂管饭,晚上我在外面吃。”我说。 “睡觉的时候我摸你发现你瘦了好多。你每天这样工作消耗太大了。”他急切地说。 “嗯。应该有点关系。但是挣得也多了,出版社是计件工资。年轻时苦累点没什么。” “只是我现在还读研,不能接济你。等我工作了就好了,你也不用这么拼命工作了。” “呵呵。是啊,养活你这么个活宝,真是费钱啊。”我开了个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你近视了吗?”他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近视?没有啊。还是5.3啊。”我说。 他把头贴近,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看得我心里发毛,“干什么啊?” “你眼睛里有特殊物质吧。”他说。 “有什么特殊物质啊,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啊,除了眼角小时候受伤以外,什么都没变。” “你天天看多少字?” “一二十万字左右吧。” “那怎么还不近视?” “哈哈,你是怕啊还是盼啊?” “怕啊。这样用眼万一近视了可就难看死了。” “你就别操心了。北京这消费不低啊,你自己吃喝好就行了。” 站台上想起了停检铃声,我必须上车了。 “握个手吧。嘿嘿。别整得这么压抑,有休假时还可以再聚的。”我对他说。 我们俩很滑稽地握了握手。我边挥手边把车票递给列车员。他突然说,“下个月我去找你。” 进了车厢,找到了铺位,我放下包,来到车窗前。一凡站在外面往里望,密闭的玻璃听不到说话的声音,我摆摆手示意他回去吧,他还是站着不动。火车开动了,旁边一位年轻的妈妈擦起了眼泪,车厢里她四五岁的小儿子似乎不知道离别的滋味,嘴上笑嘻嘻地朝他妈妈做挥手的姿势。而车窗外的一凡跟着火车在月台上向前移动,我示意他停下回去,他的嘴唇上下一碰做了一个吻状。 火车驶离了月台,我的手机想了起来,我接起来,传来一凡的声音,“上铺去休息吧,我下月去找你,等着我啊。” 我告诉他,“我在你的钱包里放了些钱,北京开销大,该花就花,别再同学面前给咱这地的人丢脸啊。嘿嘿。” 等到了8月下旬,导师那边的活告一段落,一凡有了休息的时间,他告诉我将在周六晚上回来,让我到时去接他。 恰巧这个月单位里发生了一件内部事件,一位叫延琞的同事与主任发生争执,把这个主任打伤了。要说这件事情之前我和这位同事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进社以后我只是从老编辑的口中得知,这个延琞家境很好,有点背景。这点我也知道,不通过公开招聘而进入这种有编制的单位的人往往都是有点关系的。平时,我和延琞只不过是见面打个招呼,他性格耿直,脾气火爆。社里的不少人都不愿招惹他,因为只要是有理的事,延琞肯定是非要得理辨明不可,如果惹急了他动手也不是不可能。而那个主任也确实很招人嫌,做事不端,行风较次,只不过有点背景关系,人们不愿跟他发生正面冲突。延琞把这个主任打伤以后,社里做出通报批评,要求延琞写出深刻的检讨。依着延琞的性格本不愿意写,但可能顾及到一些既有的利益他必须走这个形式。延琞中学毕业就去当了兵,转业后来到了社里工作。不知怎么地,延琞竟然找到我,希望我帮他写一份检讨书,社里规定不少于4000字,这让他很发蹙。晚饭后,延琞来到我住的地方,他是第一次来,进来后就直嚷嚷我住的地方太次了,我笑了笑说,“你将就一下,租的地方肯定不比自家里。” 我拿出纸和笔,延琞开门见山来了一句,“哲一啊,你一定要按我的意思写,坚决不承认错误,批判这个老家伙。” “这样行吗?恐怕……”我的话刚说了一半,延琞就急了,“有什么怕的,老子才不颤乎他个老家伙,你就按我的意思写。先交代一些事情的经过,写老家伙是怎么挑事,找我茬,我跟他争执的过程中发生了肢体冲突。打伤他是算轻的,老子还受伤了呢,他应该给老子赔医药费。” 我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就按照他的意思,经过文字修饰写了一篇4000多字的检讨书。 写完时都已经快11点了,我放下笔,把检讨书递给了他,“问你个题外话,你别介意啊。” “你直接说,爷不介意。”延琞的自称不是爷就是老子。 “单位那么多编辑,你为啥找我给你写检讨书呢?”我试探着问。 “哈哈,因为你第一呀,不找你找谁。”延琞大笑了起来。 “第一?什么第一?” “你还不知道?琳娜(行政办秘书)没有告诉你吗?这次公开招聘笔试你是第一啊。” 延琞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之前我问过行政办,但被拒绝告知,说这是社里的内部文件规定,我也就没再打听。 “哦。那你回去誊写吧。”我把检讨书递到了延琞手中。 延琞拿在手里看了看,直呼写得好,读着过瘾。而我觉得这样写肯定过不了关,这哪是检讨书,倒像是讨伐书。我把延琞送下了楼,他开着别克君威离开了。回到房间,我的预感并不好,这时要出事的节奏啊。果不其然,周一延琞交上去的这篇检讨书就被社领导打了回来,认为他态度不端正,没有认错道歉的意思表示,要求重写。于是,延琞又找到了我,让我帮他重写一份。我只好帮他重写了一份,这次是以社领导的要求写的,延琞恨得牙痒痒,“妈的,老子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为了这个老家伙,写这种低三下四认错的破玩意。”我告诉他,别往枪口上撞,应付一下就当是走个形式罢了。 “你还不知道吧,周一交上去以后,社长居然说这像是出自你之手。眼睛真他妈尖。”延琞说。 “呵呵,笔试卷是社长亲自批的,人家精着呢。”我说。 这次的检讨书交上去以后,勉强算是过关了,延琞完成了形式过程,虽然被通报批评,但是极具讽刺意味的是,通过家里的关系,经上级主管单位通知社里,因延琞在争执中受伤,将一年内不再去社里上班,而社里必须按月足额给延琞发放工资,其他福利待遇照常享受。延琞作为他家里唯一的儿子,尽管脾气爆一点,但是人还是不错的,非常注重情意。作为感谢,他非要请我去吃饭,时间定在了周六,这一天也正好是一凡要回来的日子,我有些为难,直接拒绝延琞他肯定要急,只好告诉他因为我大学一个同学要回来看我,我要给这个同学接风。熟料延琞直接要让一凡也一起吃饭,就当是带我替他接风了。我知道,面对延琞这样的性格,再说其他的已经没有意义,也就同意了。 我打电话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一凡,他一开始也不乐意,我又把一些内情告诉了他,并约定好在出站口等他。晚上,我先到车站等一凡,延琞打来电话告诉我晚一点到,让我们就在车站等他,他开车来接我俩。等一凡出来后,我在停车场找到了延琞,一凡有点吃惊,他问我,“这小子挺牛啊,居然开宝马X5。”我告诉一凡这是他家里的车。上了延琞的车,我做了简单的介绍。 “延琞,这是我大学同学,褚一凡。”我指了指一凡。 “一凡,这是我跟你提到的延琞。”一凡跟延琞互相问候了一下。延琞非常豪爽地称赞一凡像个搞学术的人,一看就是文化人。 “你的姓很少见啊。名字很大气嘛。”一凡也表现出了外向的一面同延琞搭话。 “那是,延琞家是满清贵族,非常稀有。哈哈。”我打趣道。 “靠,别整这些,爷是现代人,你再往前说上两千年爷该成秦始皇了。哈哈。”延琞说道。 轿车里我们三个人说笑着,车速不急不缓,一凡夸延琞车开得很稳。 “你们不知道,爷之前开车特猛,一次在外地出过车祸,连人带车掉进了山沟里,要不是山腰中的那颗大树支撑着,差点就挂了。”延琞说。 我也是第一次听延琞提起,于是我接话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就是福大命大啊。” “可不有后福了,现在打架受伤在家可以歇一年。哈哈。”延琞说笑间,把车开进了福成肥牛城。 福成肥牛城我还是第一次来,之前虽然路过很多次,但从来没进去过,毕竟一个人来这里吃饭感觉怪怪的,也很奢侈。延琞去找停车位,我和一凡先下了车,我拍拍他,“你小子还真有口福,接风大餐可以吃肥牛了。嘿嘿。” 一凡晃晃脑袋,“你怎么和这种人接触?” 他把我问的莫名其妙。 “怎么了呢?” “他看上去像个混世太保,痞痞的,而且长相挺凶的。不觉得好处。”一凡说。 “其实为人不错,很耿直,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事情,比较讲义气。就是脾气暴了点。”我说话间,延琞已经停好车走了过来,“你们提我名字直接进去啊,已经定好了位置。” 我笑了笑,“没事,一起进去吧。”一凡跟在我身后。 迎宾员将我们领到预定的位置,服务员将菜单递了过来,延琞没看,嘴里点了一支烟,冲服务员一摆手,“让他们先点。” 我接过菜单看了看,这上面的东西在那个时候看上去贵得令人乍舌,我便继续往后翻,发现没几样是便宜的,肥牛普通的38一盘,精品68,极品88,特级128,蔬菜菜品也同样很贵,主食一碗面也要10块。 我翻看了一会没点出什么菜,延琞就急了,“我说你还能点出菜不,把菜单给你同学,让他点。”说着就把菜单从我手里撤了过去递给了一凡,“你点吧,正好也算是给你接风了。” 一凡本想推脱,但估计看到延琞急头白脸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看了一下,“普通肥牛来一盘”,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延琞打断了,“不行,点精品的。” “这个……,那先来一盘吧。”一凡说道。 “一盘哪够啊,先上三盘。另外,再上一个168的全牛拼盘。”延琞说,“牛宝你们吃吧?” 一凡一时没有什么反应过来,“什么牛宝?” 我拉过一凡想低声告诉他,没想到延琞更直接,“这也不知道?就是牛蛋。”一旁的服务员很有趣地补充了一句,“也有牛鞭要不要?不要可以换成肥牛。” “还要吗?”我看了看延琞。 “请你吃饭你问我啊。”延琞说。 “好吧,那就来这个拼盘吧,不用换了。”我说。 接下来,延琞又点了不少菌类菜品。说来挺逗,这分明是延琞在主持点菜,我俩基本上没插上什么话,最后服务员问,“三位要凉菜吗?” “你俩再点三个凉菜吧。”延琞说。 一凡和我点了三个凉菜,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主食最后需要时再点。”服务员没有离开的意思,“三位需要什么酒水吗?” 延琞先说话,“我是不喝酒啊,你们俩喝什么随意。” 我俩合计了一下,酒水就不要了。直接要了一壶花茶,延琞外加了三瓶王老吉。菜已经点了,延琞起身去洗手间了,这时一凡朝我一对眼,“这顿饭400也打不住吧?”我点点头。 等延琞回来后,每个人面前的电磁小涮锅也上来了,我们三个人正式开吃。延琞席间给我俩点了两瓶青岛啤酒,他倒是滴酒不沾。我一直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喝酒应该不在话下,但他只说了句,“以前喝酒,现在我一滴酒都不喝。”想必其中有一些隐情,但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我们三个人相互聊着,一凡第一次见延琞,还有点不太习惯,而且延琞这个人第一眼看上去确实凶巴巴的,让人觉得不容易靠近。所以整个吃饭过程中多是我和延琞在交谈,为了饭桌上不至于太冷场,我找了个对于延琞而言比较近距离的话题。 “延琞,你当兵那会儿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我笑着问。 “当兵有什么好玩的。当兵是去受罪的。好人不当兵。”他说。 “哈哈。好人不当兵?那你算不算好人?”我逗乐道。 “不是那个意思。部队里把好人都带坏了。” “环境不好?你们不是管吃管喝不花钱吗?” “谁说不花钱?”延琞反问道,“爷那时候每个月还得跟家里要钱呢。” 他的这一句话勾起了一凡的兴趣,“在部队里还花钱?” 延琞看了看一凡,“研究生是公费吧,你在北京上学要不要花钱?” “当然要花,比如生活费啊、住宿费啊。”一凡接话道。 “你那是正常不强迫的花钱。爷在部队那是被强迫花钱。”延琞忿忿说。 “强迫?”我很不解。 “肯定啊。进去头一年,经常被那些老兵指使干活。” “依你的脾气,应该反抗啊。”我说。 “反抗个鸟啊,到时候死了都白死。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呀,自己势单力孤地多数时候是在忍气吞声。”延琞说。 “举个例子。”我接话。 “唉,那些老兵TMD指使你五毛钱给他买一盒红云,还必须给他找回来钱。你说是不是故意强迫你给他钱?”延琞问道。 “这么缺德啊。”一凡似乎还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嗨,多了去了。这是故意折腾你呢。再比方说,把你拔光了让你做俯卧撑,在地上铺上一张报纸,什么时候流的汗水把报纸浸透了才让你起来。”延琞说道。 “那你怎么没练出来肌肉啊,哈哈。”我故意调侃道。 “咳,三个月后下新兵连,爷让家里通过关系给调动了一下进了司务处,爷可不想受那份气和折磨。”延琞的话确实激起了一凡的兴趣,他开始和延琞边吃边聊了起来。回想起曾经去部队批改考军校试卷时,我问政委怎么看老兵欺负新兵现象,那个政委的回答颇耐人寻味,“这不是欺负,战友之间增进感情嘛。” 晚上吃完饭,延琞把我和一凡送回了住处。一凡礼貌地向延琞道谢,我开玩笑说,“不用谢他,应该的,老兵嘛。哈哈。” 延琞也大笑起来,“那是。你给爷等着,爷明天过来好好折磨你啊。”我知道他也是逗乐,“不就是给你买盒烟嘛,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回来四毛。哈哈。” 延琞也开怀大笑,瞎扯了几句后开车离开了。 一凡看着延琞远去的车影,转头问我,“我还想不认识你了?” “哈哈,没见过我这么开玩笑是吧?”我捅捅他说。 “我还真得重新认识你一下。你跟这种痞气的人居然也能成为朋友。” 一凡看着我说。 “他人不坏的,人品挺好的。再说,交朋友也不是非要交和自己性格一样的吧,走向社会工作了,多接触一些不同性格的人也不是坏事。”我说。 “我看你是想学坏了。”一凡瞪我一眼说。 “两码事啊。甄别能力我还是有的。看一个人怎么样,关键看他的本性和人品。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就像金城武《火烧岛》里演的一样,世上所谓的‘黑白之道’都是人为定义的。”我说。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连黑白都不分了。”他笑着说。 “怎么不分啊,现在就是黑的,必须立刻回家睡觉。Are U 明白?”我摸摸他的头说。 一凡笑了笑打了个哈欠,“心不变就行了。上楼吧。还真困了。”我俩一起迈步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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