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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德才很喜欢香格里拉酒店的西餐厅，晚餐早早地定好座，让爷儿俩先去。来到餐厅人还不多，爷儿俩被服务员引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喝着苏打水，牛雎问爸爸吃个饭怎么还换一身西服，还是招摇的米色，牛林生不好回答是冯德才吩咐一定要穿的，支支吾吾说为了配合餐厅的氛围，然后跟牛雎问起恐高和恐飞算不算高反，说着话冯德才来了，穿了身跟牛林生一模一样的西服，就跟情侣装似的。
“今天这是要干嘛？你们是遇到西装打折还是咋回事？一人穿一件。冯叔叔还把胡子剃了，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
“你剃了胡子，跟我爸长得有点像唉，说你们是兄弟绝对有人信。”
“肯定的嘛，跟你爸失散多年，所以我半辈子都在找他，现在终于找到了。”说着转向爸爸：“是吧林生。”
牛林生略显尴尬，呵呵一笑让冯德才赶紧点菜：“今天走得远，肚子早饿了，你们想吃什么？”
牛雎代劳给大家每人都点了黑椒牛扒、蒜香焗大虾和芝士沙拉，冯德才又点了一瓶拉斐香榭城堡的葡萄酒，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先是问牛雎喜不喜欢西藏，又问他微单好不好用，东拉西扯地吃到中途，冯德才停下来擦干净嘴，很严肃地说：“牛雎，今天冯叔叔要向你宣布两件事情。”
牛雎放下刀叉接过名片，喃喃地念着：“德才工程机械有限公司。。。冯叔叔你开公司了？恭喜恭喜，冯叔叔当老板啦。”
牛林生刚想解释，冯德才轻轻一拦：“对啊，冯叔叔开公司当老板了。以后你上学，北京上海纽约伦敦，不管哪里我都供你读，好吗。”
“不要这么没信心嘛，你瞧，补了一个暑假老师都说你进步大，再努力一年，没准考个清华北大也不一定。”
“真要考上清华北大，你冯叔叔肯定会重重地奖励你。”牛林生说。
“那是必须的，如果考上名牌大学，想要什么礼物我都给你买。”
“小帅哥千万不要有压力，你考上任何大学冯叔叔都会奖励你，退一万步如果真的没考上，你就来我公司上班，德才随时欢迎你！”
“谢谢冯叔叔！”小伙子一激动，跳起来亲了冯叔叔一口。
“没老没少的成何体统？”牛林生压着嗓子呵斥了牛雎一句，餐桌上的氛围被考学的话题营造得无比温馨。
爷儿俩又一次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冯德才揭晓答案。“你们也知道，我是一名同性恋者。”画风突变，牛雎调整了一下坐姿，神情变得认真起来。牛林生稍显不安地放下餐具，低头看着餐巾。“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寻找我的另一半。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说着冯德才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直到今天，听到导游朗诵六世达赖的这首情诗《执子之手》，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林生，下半辈子。。”只见冯德才突然起身，猛地单腿跪在牛林生面前，打开小盒子，露出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下半辈子。。你愿意跟我共结连理吗？”
爷儿俩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牛林生赶紧站起身，目光飞快地扫了一圈餐厅，已经有八九桌人就餐，显然大家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一桌老外居然打起尖利的口哨，喊了一声“COME ON BABY”。
“快答应我。”冯德才从盒子里取出戒指，准备去抓牛林生的手。
“不行，不能这样。”牛林生挣脱冯德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爸，你快答应吧，冯叔叔配得上你。”牛雎看着只有影视里才有的求婚桥段，一时颇为感动，只希望此刻冯叔叔能成功赢得爱情。
“小孩懂什么！”牛林生制止了儿子，转头看着冯德才：“兄弟，你可能搞错了。。。我不是。。。我不能。。。”
“你今天必须答应我，否则我一直跪这儿不起来！”冯德才对牛林生的态度既意外又有些生气。
“两个大爷们儿结婚。。。世上就没有这本儿书卖嘛！”牛林生有些着急，想尽快制止这出闹剧。
“爸爸孤陋寡闻了，现在两个男人结婚多了去了，不要说欧美，就中国也不少，只是爸爸不知道而已。”
“别人做什么我管不着！”牛林生对儿子不肯帮自己颇为恼火，顿了顿又对着冯德才：“兄弟，实在对不起，你可能误会了，我不能答应你什么。”
一旁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见跪着的老是跪着，站着的半晌不接招，就合着老外一起拍掌起哄：“在一起！在一起！”服务员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远远观赏这出好戏。牛林生只感到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实在拗不过冯德才，丢下一句：“我今天累了，先回房间了。”转身离开了餐厅。主角一走，人们的热情像一桶凉水倒在篝火上，瞬间就熄灭了。大家议论着各自散去，扔下冯德才还跪在地毯上，被牛雎搀扶了好久才坐起来，一副失魂落魄地样子。“冯叔叔别难过，我回头再跟我爸谈谈。他这人特死脑筋，今晚这事来得突然，他肯定转不过弯。”
“你跟他谈有用吗？他根本不喜欢我，他只喜欢女人。”
“怎么会！你们不是都那个过了吗？是不是那个过了？”牛雎脸上浮起一丝坏笑。
冯德才默了一会儿说：“他是受。”牛雎倒抽了一口凉气：“我一直以为你才是受。”
“关键是，他答应过我，后半辈子跟我过，他答应得好好的。”说着打开盒子，拿出戒指把玩着。牛雎接过来仔细欣赏了一番，这是一枚铂金磨砂的男式戒指，内面刻了FDC&NLS几个字母，简约精致又不乏粗犷。牛雎戴在无名指上刚刚好：“戒指这么漂亮，他实在不要就给我。”
冯德才拿回戒指放进盒子里：“你想要，另外给你买就是了。”抬头瞥了一眼牛雎：“如果换了你，愿不愿嫁给我？”牛雎有点难为情：“冯叔叔你不是想跟我爸在一起吗？”
“我内心啊，想把你们爷儿俩都娶回家。”冯德才做了个鬼脸，“只是你现在太小，没到年龄。”
“我没有不理你，是你爸不准我碰你。再说，你现在上学也不适合想这些事情，好好备考，争取明年考个好大学。等学成了到我公司来做管理，到那时你想怎样我都听你的。”看到年轻人眼里燃起炽热的火焰，冯德才轻抚了一下牛雎的脸颊：“你今晚上回房间跟你爸聊聊，探探他的想法，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你爸这人是个闷肚子，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明天再说咯。”冯德才懒洋洋地答道。本计划来一次浪漫的求婚，既可以拴住男人的心，顺便也向牛雎宣告两人的关系，今晚乃至以后就不必再躲躲藏藏，可以名正言顺睡一起了。没料到牛林生会这样表现，冯德才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抱着刚才剩下的大半瓶葡萄酒，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酒解闷。而牛雎回到房间，父亲正一个人坐在落地窗户边发呆，于是拖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拉萨比内地黑得晚，接近十点了天际线才退尽最后一抹亮色。夜幕下繁星衬着碧空如洗，浩渺宛若流银。牛林生多少年没有这样仰望过星空了，心底一时间沉淀出很多久远的回忆，在这静谧无声的高原之夜，禁不住感叹年华荏苒，命途多舛。远处的寺庙隐约透着几缕佛光，那里远离尘世的喧嚣，是不是就可以六根清净了呢。
发表于 2020-6-7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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