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缘三度(H) 【全文完】

楚公子

                 第二十三章

! p9 J% K* Q) X; _9 G　　那天晚上，穆绍勋兄弟俩和冯临川喝了杯茶，聊了会儿天之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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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念真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要离开。

　　冯临川送走了穆家兄弟，让冯溪蝶早点去睡之后，从大厅侧面的窗边找到了念真，此时，那和尚已然收敛了眼泪，肩头也不再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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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3 V  q% b1 }3 B　　“行了，回屋吧，他们走了。”摸了摸对方被山间夜晚的水露沁得有点发凉的脸颊，冯临川拉着念真的手，往后宅走去。

　　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段时间，那段他忙着和穆绍勋江湖来往的时间，这个他看入了眼，想上了心的出家人，到底都沉浸在怎么样的情感地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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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8 f# [( G) Q* ?　　说不定，情的地狱，要比欲的深渊更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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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念真那一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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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l5 c, L. [1 @  D) w　　当天晚上，两个人是在同一张床上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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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照例搂着念真，嘴唇就挨着他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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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0 A$ A4 q+ o; t8 X% U$ J8 u# i　　“给我讲讲你的事。”既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那低沉的声音如是说。

- T! w0 j/ s$ ~　　“……我的什么事？”念真试探着拖延。

　　“你为什么出家。”

+ B  N( L1 T) R: u" W. }0 e　　“兵荒马乱，饥寒交迫。”

7 X% Q6 K% x2 D& J: L: V* O5 f　　“得了，受兵荒马乱之苦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都去当和尚。饥寒交迫的人更多，多少人宁可要饭也不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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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看，被逼无奈‘剃了头发’的，就两种人。”在那柔软的耳垂上缓缓捏搓着，冯临川说着自己的推断，“一类，是犯了案子，无处可逃，干脆躲进空门。另一类，就是经历了变故，万念俱灰，才号称已经看破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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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明了的几句话，让本来还想拒绝那耳垂上的逗弄的念真僵住了身体。但冯临川的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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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7 |- n$ L" O7 C( I  g　　“我觉得，你是第二类。”他这么做了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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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G  H% r. x8 ~　　念真没给他任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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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一些本以为已经可以淡忘了的片段又滚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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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他偏偏要生逢乱世，凭什么要让他承受至亲分离之痛？如果非要给他落入空门一个解释的话，怕是只能说因为他信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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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Z( u1 c1 Y3 C" Z# r　　他信命了，他前世造孽太深重，今世就要被罪孽折磨。这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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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 T0 Z, o* Z6 z% f0 B　　命，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老家在哪儿？”又是一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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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想了想，答了句“张北”。

　　“嗯，我想也是，听你口音不是京城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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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P* ?- }5 b5 q; H　　“家里还有父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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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F& }8 Q* L　　念真不语，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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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姐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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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h" W+ u( t% d　　念真照例不语，却未曾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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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天之后，他才暗暗苦涩笑着，答了句：“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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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T" T; X1 e　　冯临川一时并未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很是突然的，换了话题。

　　“告诉我你俗家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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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l! l9 i: M- |　　“出了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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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6 y9 ?" d  [　　“那都是屁话。告诉我你原本姓什么叫什么。”

, o: ~3 F8 k6 h+ x8 Q( v" w6 K　　这次，念真是完全沉默了。

; M# ~! j. c6 d4 }# l$ s　　那是一种抗争，俗家姓名，他绝不会让冯临川知道。

　　谁也别想知道。

& I  `& A7 ?; S: w! |  ^5 `　　没有问出结果来的男人，并没有继续强迫，看似无所谓的挑了一下眉梢，冯临川惩罚一样略用了点力气，咬了一口念真的耳垂。他听着对方吃痛的吸气声，看着那留在柔软皮肤上明显的齿痕，默默扬起了嘴角。

8 k6 @: @2 b6 q! _9 E　　“明天一早，给你师父师兄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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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K; h& Z# e- o3 A; N) \　　这是当天晚上，他对念真说的最后一句话。

+ t1 V2 a! n5 p" b) O" N　　也是第二天，他兑现了的承诺。

　　西山口，那一天涌起滚滚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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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1 r4 u% v* z1 Y* i% I　　念真站在焚化师父和师兄的火堆前，低声吟诵着超度的经文。

　　他眼看着两人的遗骸最终化成两捧灰土，他把那灰土分别装在两个小坛子里，然后认认真真封好坛口。他对着那刚刚号令山上弟兄把烧成炭的木头扔进山沟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继而开口，道了声谢。

　　“谢什么。”冯临川带着无所谓的笑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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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I; N5 T* ]% a, A, o1 A　　“无憎无喜，心无量，成全，便是善举。”念真双手合十，再度施礼。

7 ?2 }# O- R, k0 {　　“不过就是烧了两个和尚而已。”被那样的礼节弄得有点焦虑，冯临川俯身抓起被念真规规矩矩放在脚边的两个骨灰坛，撇了撇嘴，“人死如灯灭，不过就是一把灰。”

　　“师父师兄一心向佛，有善因便有善果。”

7 z- L( |9 R6 N1 v) a' O; F: d　　“你是说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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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说，希望是太平盛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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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真信转世投胎啊。”忍不住笑出了声，冯临川把那两个小坛子塞给念真，“我不信鬼神，凡事但凭江湖道义和自己良心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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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半个字来，念真不再试图与对方理论什么，“今晚，我要为师父师兄诵经。“ “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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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否容我独处一晚？”

& V4 ~7 S; \" {; L, {( `$ v　　“独处？在哪儿？”

　　“就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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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经，要念一晚上？”

) s! y: X7 [2 ~$ E4 r( q) Z3 ^/ V　　“不用，但我想彻夜守灵。”

# \* V' _! u0 r# V% h, q, x: ?8 K　　“你不怕山里有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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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9 y6 q3 E　　“这里……并非深山……”略微有点慌张，念真抬头看去，却发现那男人正在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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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到自己又被耍弄了，他赌气一样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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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你想守灵念经，就随你的便吧。就是别再惦记着逃跑了啊，有过一次教训，你该学乖了，是不是？”这么说着，冯临川在那和尚抬起眼，流露出复杂神色时，低头凑过去，吻住了那总说什么因果鬼神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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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R' e6 l# c　　湿润的，温暖的亲吻，就在彼此唇舌间流转，念真不懂该如何配合，他当然根本也不想配合。他只是在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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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宁可当这是上天给他的试炼，不忍，他就会在最终连灵魂都灰飞烟灭。

5 e4 P2 D( J. v4 S3 o; _, \* \　　而他最艰难的忍耐，还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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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没用冯临川强迫，念真放下了“过午不食”的规矩，默默吃了饭菜。过后又休息了一会儿，他整了整衣衫，掸了掸衲衣上的尘土，便在冯临川陪同下，带着骨灰坛，到了上午火化两名僧人的地方。

　　“我一直听说舍利子，怎么这次也没见着啊。”看着念真规规矩矩把坛子放在对面较为平整的石头上，冯临川靠在旁边一棵树上玩笑般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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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G( k: J8 l/ y( U　　“得道高僧才会有舍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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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只能说是你师父师兄道行太浅了？”照例玩笑一般的话，在对方皱起眉头时收住了，看着念真小心翼翼不弄脏衣襟的模样，扔下一句“不用那么在意这身衣裳，我头些年洗劫过一个庙，僧袍还有七八套堆在库房里呢。”冯临川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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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直接回了寨子，派了两个巡山的弟兄暗中盯着念真，他在睡意袭来时干脆喝了几口凉茶，翻身上了床。

; ^3 x, S$ w/ D　　合上双眼时，他不曾料到，就从他睡着时起，事情已经向着超出他掌控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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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坐在从张家口开往北京的火车上，念真觉得，心里还在哆嗦。

　　他居然就真的逃出来了。

　　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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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要为师父和师兄诵经守灵，他前一天夜里，起初的确是那么做的，他多一眼也不往旁边看，他知道冯临川一定会派人监视他，那时而从远处响起的脚步声就完全说明了这一点。

　　然后，到了后半夜，等周围静得只剩下虫鸣，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逃离的念真，用最快速度把身上僧袍的前后襟都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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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两块布料平摊在草地上，他把两个骨灰坛打开，把里头的骨灰分别倒在两块布上，暗暗记下了哪个坛子里的骨灰包在哪块布里，他给两个包袱打了不同模样的结，再将两个布包拴在一起，绑在身上，便头也不回冲着山脚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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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3 K0 Y- r8 r1 T5 \4 S　　他找到那条路了，那条一天之前，冯临川带着他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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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马下山时，他就格外小心记下了路的方位，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连念真自己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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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人果然会在逼急了之后做出惊人之举吧，总之，他逃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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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 X( v2 ?- \/ X4 A( V　　那个过程有多惊心动魄，他几乎不敢回想，山上照例有巡夜的匪兵，听见有一点像是人声的动静，他就会赶快离开山路，躲到旁边树丛或是草窠里，直到确认周遭安静下来才继续前行。这样反复了好几次，他总算到了山脚，见了大路。

3 N5 @  ~/ d% L/ h& t0 x　　然后，便是没命一般的奔跑。

7 y2 E% m9 X4 D5 @　　他早就忘了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记得跌跌撞撞慌慌张张走走停停赶到一处村落时，天已经朦朦亮了。

　　有了村镇，便有了希望，念真疲惫不堪进了村子，在东头找到了一间小小的庙宇。

　　不，那不该说是庙宇，那是个道观。

3 ]& A: @, i3 G% P　　道观很小，看规格像是民间自行出资修建的，然而往里看去，布局简单紧凑，朴素沉稳，有板有眼，抬头往上看，木过梁上刻着“玄帝庙”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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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道观，供奉的是北天真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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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Y3 w( `( D3 q, I( _1 `　　虽多少有些顾虑，念真还是进了玄帝庙的大门。

　　迎接他的，是三四个道士。

　　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显然是道观的管事，看他一身狼狈，就多少能猜出个一二了。

# s) d5 t6 L6 |" E$ W8 l2 `0 q　　“师父莫不是，从那边逃出来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北边，道士并没有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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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 C7 ]0 A: a0 j" {( P: c+ t　　念真犹疑片刻，点了点头。

9 M: \4 x: ^4 \* Q: }　　“那现在，您打算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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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长，实不相瞒，我是北京法天寺的，去口外净云寺送经，路过西山口……”

- [3 U7 X& p0 F- T　　“行了，师父不必多说了，我自然明白。”安抚一样的让念真不必忙着讲述自己的遭遇，似乎对口外的匪患已经很是了解的观主叫小道士先给念真倒碗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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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H7 @8 s( h9 M: w　　“多谢道长。”感觉现在自己总算可以稍稍安心了，念真双手合十，向对方深施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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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么客气，僧道皆是出家人，本心向善这一点，是一样的。”边说边还礼，老道谨慎问念真身上带的布包是否贵重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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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了口气，念真终于还是讲了自己遇到的事端。师父为保护经书被打死，师兄非要和匪徒硬碰硬命丧枪口之下，自己和匪首周旋了两三天，才总算带着师父师兄的骨灰逃下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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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r9 D4 G6 q1 L9 S" W　　“道长，我实难开口，可现在我身无分文，连个化缘的钵盂都没有，想要回法天寺，可谓难上加难。道长若是肯施舍我一点路上的口粮，能让我不至沦为饿殍，我他日必将报答！”红着脸，忍受着羞耻的煎熬，念真这么恳求对方。

% `, D2 D* X$ T! A　　“师父言重了，出家人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老道笑了笑，将徒弟端过来的一碗清水递给念真，“我这玄帝庙香火还算可以，倒也存了一点积蓄，本打算略微补一补大殿的彩绘，可现如今兵荒马乱，不知哪天就要遭殃，修补了也未必留得住。师父应该是打算坐火车回京吧？若是那样，路费车票，我还是能帮您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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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那样的话，念真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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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沦落到这等地步，居然还能有人出手相帮，看来老天还没打算把他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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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有多少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到最后只剩了说不清的感激。心中羞愧难当，却还是接受了玄帝庙道士的救济，念真本想尽快离去，以免太过打扰道观的清静，但临行前，却被观主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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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N- {7 ]& Q0 M　　“师父这一身打扮，在外头太引人注意，不如……”沉吟了片刻，老道有点不好说出口似的笑了笑，“若是师父不介意有辱佛门，我这儿还有几身旧道袍，挑一件合身的先穿上，再戴上方巾，遮挡一下额头的戒疤，也好保全自身。毕竟这里离西山口不远，变变装束，免得让‘山上’的人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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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1 g/ `4 m) y　　念真没能拒绝对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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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2 j1 M0 ~$ B6 o　　万分感激着对方，他换上了一身道士的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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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S$ c  Y; h' \! U  p　　隐去了僧侣的身份，拜别了危难之中救他的人，带着骨灰和观主赠与的路费盘缠，念真离开了玄帝庙所在的村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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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走到僻静处时，狠了狠心，将换下来的那套残破的僧袍扔进了排水的沟渠。

4 |1 H, a( w: E  U( ~) i) `* E　　再也不想记起这几天来的起伏颠簸了，再也不想回忆这几天来的深重罪孽了！！他要回他的法天寺，安葬了师父师兄，静下心来，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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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暗暗发着誓，念真终于上了火车，回想自己从逃出来到现在的经历，他只觉得当初从法天寺离开，已经恍如隔世。

　　心还在悸动，不过，总算可以暂时踏实下来了。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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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O; ^0 Q6 ]. s　　火车最终停下来，念真看着外头熟悉的景致，长长的一声叹息。

) m% B& |" x9 L& a; V　　自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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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使神差一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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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车站，徒步走到法天寺时，天已近黄昏。城里闷热的风吹得人烦躁不堪，赶路时出了一身的汗，刚才又让午后阳光烤得眼前快要冒了金星，念真总算见到了寺院的山门那一刻，几乎脚下发了软。

1 k) q) I# s- h2 H2 l7 s% i　　他提起最后一点精神，大步往半掩着的门口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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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k9 P* s! {1 M$ {$ B) E+ t0 t  s　　正巧，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和尚，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

　　“念恒！”念真叫了一声。

　　“师兄？”完全愣住的小和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你干嘛一身道士打扮啊，难道，要‘改行’了？”

　　“行了，别拿我开心了。”格外无力的叹了口气，念真在师弟不解的询问师父和大师兄怎么没回来时张了几次口，却什么都没解释出来，摸了摸对方光溜溜的头顶，他苦笑了一下，“待会儿我会跟大伙儿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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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小和尚点了点头，拽着念真往大殿走，“别的先不说，师兄，寺里来了一个先生，说是警察厅的，从早晨就开始等你，一直等到现在了，你快去看看是不是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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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

                 第二十五章

) g& I5 b% o. E　　念真带着满心疑惑换了身衣裳，洗了把脸之后，前去见那所谓的警察厅来的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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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4 c9 n5 B; a& P) c# Z　　那是个之前从没见过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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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J- {" b3 G) Q4 d$ P　　瘦，高，皮鞋擦得锃亮，一身黑西装，嘴唇上方留着整齐的两撇小胡子，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头发抹了头油向后背着。这个人给人的整体感觉是精明中透着些许事故，又或者说，那是江湖的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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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K/ ^! q# o! U( S7 _$ t. L　　念真从对方那双细长的眼里，看出了狡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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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就是念真师父？”男人看见念真进来，马上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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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q+ A. `, |& [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双手合十倾身施礼，念真低垂下睫毛，“请问，先生您是……”

　　“哦，鄙人姓江，名一凡，小字孝卿，不知师父可曾听说过我。”

　　话说到这儿，念真惊讶之余，就更加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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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江一凡，他不可能没听说过，这是可以在北京城里横着走路的角色。他不是厅长，然而可以让厅长完全听他的。他没有实权，然而掌握着实权的人却往往有求于他。他是个幕僚，是个名副其实的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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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需要他的狡诈来敛财，需要他的狡诈来卸责，他是比贪官污吏更可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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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施主找我，有什么事？”虽然心里略有不快，还是尽量谦恭有礼问了，念真希望自己听到的答案不要太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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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 a( R4 A6 ?7 T3 J6 @' C　　还好，答案确实并不离谱。江一凡说，他那最近刚从老家接到北京来的父亲水土不服突然病重，老人信佛，想找个僧人念念经，驱驱邪。四处打听了一下，庆安当的老板说他家老母过世时，是法天寺的念真师父给超度的，念真师父为人恭谦和善，诵经格外认真，于是，他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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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H! j& w7 q+ K　　“听说您出去办事了，就这一两天内回来。我本想回去等，又怕错过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在这寺内死等了。冒昧之处，还望念真师父多多见谅。”

! }+ r: ^, ~, n0 {5 i　　话都这么说了，念真想要推辞都已经没了退路。

　　他不忍心拒绝这样的恳请，不管恳请人是谁，但态度诚挚，这便不该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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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v; z1 K9 x# ~( T+ c% B+ L( n　　心里暗暗衡量了一下，念真终于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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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U5 U' R0 Y) z9 J　　“好，既然江先生诚心让我去，我自然不能推辞。只是，不知何时前往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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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吧，今天已经很晚了，您又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一夜为好。”

　　“多谢施主容让，那请您把地址留下，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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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 C. L4 A! E4 g% A6 v, c　　“哦，不必，我明天一早亲自过来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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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r3 U6 `: O9 w　　“这……”

　　“就这么说定了，您早点歇着吧，我先告辞。”带着那官场气十足的微笑，江一凡冲着念真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

" |- H3 l. |4 `# A* c　　看着那瘦高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山门外，念真低下头，一声长叹。

, ?0 q' A  D  E) v& t6 Q6 A　　果然不能得闲，风波还未平定，差使就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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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0 E+ C: m, B! I4 x2 m　　当晚，他将法天寺的僧众叫到一起，说了路遇劫匪的事，以及师父和念空师兄的骨灰，他是如何一路颠簸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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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0 g5 T  j) ]$ q& h: `　　有人哭，有人不敢相信，有人暗暗攥紧了拳头。

　　感觉自己已经无力再去在意他人想法，念真独自去伙房烧了一大壶开水。

. U/ S" ^# N' E　　水开之前，他叫小师弟念恒帮他重新剃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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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原本是剃头匠儿子的小和尚，因为父亲冤狱而死成了孤儿，是法天寺住持收留了他，这孩子年纪虽小，却一手剃头的好本事，手中剃刀轻松进退，不多会儿就把这些天念真那新长出来的头发全都剃了个干净。

( x1 i. a* e4 @, b: b　　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重新光洁的头皮，看了看那再度明显的戒疤，念真苦笑着挑起嘴角。

- y9 R) U  [" u' s; ?8 j4 S　　“多谢。”

8 {$ p2 t' C. {: _6 c　　“谢什么，小菜一碟。”带着孩子独有的骄傲劲儿，念恒收起剃刀，“师兄，待会儿你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赶紧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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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6 B# {" [" A& E　　“那怎么行，大伙儿今天通宵给师父和念空师兄守灵，我哪有自己睡大觉的道理。”

　　“你一路能活着回来已经精疲力竭了，不睡觉还能怎样。再说，明天你不是还得去别人家念经嘛。”说得格外理所当然，那平日里和念真最亲近的小和尚又叮嘱了两句一定要早点睡，便带着自己剃头的家当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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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 q, q/ D6 W! u　　念真好一会儿沉默，然后忍着疲惫站起身，提着已经烧开了水的铜壶，出了伙房的后门。

  Z6 S$ e, |7 V: [　　偏僻的院子，廊檐下搭了个简单的木棚。天气暖和时，庙里僧人都在这儿洗澡冲凉。把热水倒进棚子里的大木盆，念真又从院子正中的水井里打了凉水上来，兑好温度之后，他脱了衣裳，把自己整个儿泡在水中。

　　撩起热水抹了把脸，搓了搓发僵的肩膀和脖颈，他靠在澡盆边沿，抬头看着天上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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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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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师兄，成了骨灰坛里一捧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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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成了一身罪孽还要赖在佛门净土的无耻之徒。

' W  \) Y7 p8 G: J　　这次给江家诵经，也就诵了，以后，他再也不想离开法天寺半步。世俗，他不想再跨入，不想再涉足。他宁可就在后院种菜，在伙房烧饭，在大殿像个刚出家的新弟子那样清扫佛像，擦拭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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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的种种，让他有过了三辈子禽兽日子的感觉，已经封闭了的被逼迫着激发出来，他要耗费多久才能忘掉？才能将之重新压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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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恨自己，不管是静不下来的心，还是不知羞耻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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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念真洗过澡，穿好僧袍，去大殿看了看，便回自己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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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g" ?: n9 X( s% v1 @4 |　　他不愿意去想有几个师兄弟看着他时怀疑的眼光，他只当是自己太过疲惫才看错了，不会有人怀疑他，怎么会有人怀疑他？没道理啊……

　　心思烦乱，抵抗不住睡意侵袭，念真最终睡着了。

　　他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听见外头扫帚扫院子的动静，看着禅房里的摆设，他好一会儿才确信自己已经回到了法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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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男人没有在他身后，自己腰间也没有那双引领他步入噩梦的手。

  a1 \9 c( {+ f" b9 q　　太好了……

　　控制着心里复杂的想法，他起身洗漱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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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吃过了早饭，休息了片刻后，江家的汽车，就停在了山门口。

　　江一凡下了车，依旧是昨天那种格外冠冕的打扮，依旧是昨天那种格外虔诚的态度，他亲自为念真开了车门，跟着上了车之后，他告诉司机：“回家。”

" G" ?$ @, g- u　　车子开起来，一路平顺，进了城东某条宽敞的大胡同，停在一座有着格外精雕细琢的如意门的四合院跟前。

! K* t* l8 n/ {) f  u　　念真跟着江一凡下了车，进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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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先生，令尊在哪间房？”

　　“不急不急，念真师父，来，先在堂屋坐坐。”脸上笑得令人有点不安，江一凡带着念真，穿过庭院，走上台阶，推开了映着丁香树荫的堂屋门。

- @; t8 T3 x$ P0 @# \- Z5 G' ~8 c　　屋子正中，是一张红木方桌，桌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诵经之前，我想先给念真师父引荐我的一位旧友。不知您……是否有兴趣认识认识？”站在门口，江一凡看着整个人在刹那间就完全僵住的念真，挑着嘴角，微微倾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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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 X. U8 I) [0 z# P$ O3 \　　其实，念真逃走，是冯临川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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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他的确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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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为那身体的最后防线都被他攻破的和尚，已经基本断了逃的念头。可等他听慌里慌张跑过来报信的匪兵说什么“那和尚没影了！！”时，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还是有条无形的绳索，绑着念真的心头。

2 _2 t* c( ]* I6 B　　压抑的沉默过后，他并没有惩罚不留神把和尚看丢了的弟兄，而是独自一人，骑着马，用最快速度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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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u% g" f0 e0 I$ [4 \, p3 B　　冯临川没有漫无目的一路追上去，他知道，念真逃走，十有八`九是要回法天寺的。他虽说不知道法天寺的具体位置，但他知道，自己有个用得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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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D7 g: D  L3 s" |　　那个人就是江一凡。

3 g5 c3 @) X( L　　可能冯家寨的人多少都有点传奇色彩，江一凡也如是。

　　最早是做小买卖家庭出身，因为战乱家破人亡之后，江一凡上了西山口，进了冯家寨，当了土匪。他也许不是打家劫舍的好手，但他天生极为聪明，很会经营，也很会揣摩他人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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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头脑好用这一点，让冯临川看上，江一凡成了他管理冯家寨的得力助手。山上排位第四，紧随何敬山之后。

% j( b! S; I8 q9 Q/ l  B　　冯临川当初也曾说过，江老四要是当一辈子匪，太糟践材料了，应该有更好的出路才对。狡猾莫测却忠心不二的江一凡干脆顺水推舟，自告奋勇要求下山。

　　他这个下山可谓非同寻常，费了些心思，他在张家口警察局找了份差事。从那时起，江一凡就成了冯家寨在官面儿上的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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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Z- `; H1 d　　也许是他太有能耐，也许是他太有技巧，一步一步，江老四在七八年之内不停往上爬，终于坐在了今天的位置。他进了北京城，做了警察厅的幕僚。手里掌握的秘密更多，四周布下的眼线更复杂，不定期往口外送信的江一凡，风光潇洒的背后，照例还是冯家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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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有了这一层埋伏，冯临川不必亲自去法天寺抓人，他可以用更隐秘更安全更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让那竟然敢逃走的和尚，主动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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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念真就是这么主动送上门来的。

+ W, _+ `$ Z% y　　冯临川一个电报发到江一凡手里，那堂堂的幕僚先生，就西装革履去法天寺守株待兔了。

　　又一个电报将消息回复过去之后，连夜从张家口赶到北京的冯临川，就堂而皇之进了江家的大门，喝着盖碗茶，等着汽车接那还以为真有什么诵经事宜的念真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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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Y8 K2 H1 `% j- S+ o/ S- W* T　　“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用盖碗边沿轻轻将杯中的茶叶撩到一边，冯临川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眼睛看着茶碗里的香茗，声音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低沉中透着快要叫嚣而出的杀意，将简简单单一句询问，送到念真耳朵里。

　　“念真师父，对不住了啊，撒了个小谎把您诳来。其实我们家老爷子过世快二十年了，可不这么说，估计您也不会过来。得，现在您二位又见着了，在说在议，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先告退了啊。”看似毕恭毕敬，却透着奸猾味道的说着，江一凡冲着冯临川点了个头，转身就出了堂屋。

7 n) y4 L) @; U3 ?　　听见身后门被关上的响动，念真全身重重打了个冷战。

　　“手别抖，我又没打算杀你。”照例说得轻松，冯临川脸上表情淡然，但对于念真来说，这屋子里的紧张气氛，已经眼看就要突破顶点。

7 z$ Q$ E+ Z8 d: s3 E( {　　他在对方抬起眼来看着他的时候没了定力与自控，抬起总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他挡住脸，痛苦的低声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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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K  t( F" e: i7 q/ U- b+ P　　“就放过我不行吗……”

　　“不行。”回答如此干脆，如此绝对，冯临川放下茶碗，站起身来，踱步一般慢慢走到念真面前，而后边注视着那似乎快要哭出来的和尚在痛苦中反而显得格外诱人的表情，边绕到他身后，轻轻一动食指，扣上了门里的插销。

　　念真听着那恍若希望尽数被关在门外的动静，狠狠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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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T* N: Q; o0 L# i　　他不敢去想自己是怎样被拽着腕子，一把掀翻在地的，冯临川在他想要逃走时干脆借力使力将之牢牢压在椅子上，而后，那灼热中满是恼火的抚摸就被略微粗糙的指掌送上了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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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G* o5 m% K　　“痴心不改，拼了命也要逃，你又何苦？按说我冯临川可是待你不薄啊，你就这么‘答谢’我？”食肉动物眼看就要开始杀戮的感觉缭绕在低沉的言语之间，那男人一手攥着念真两只腕子，另一手，已经撩起了那身新僧袍的下摆。

　　又要被那样对待了……

/ N, |3 u4 {, P/ E　　又要被那般羞辱了……

1 [- [& F/ k& f# ?) ]) ?( V6 h　　咬着嘴唇，念真放弃了挣扎的意图。

　　反正也逃不走，何苦挣扎呢，反正终究是要被羞辱的，挣扎了难道就会让你显得高尚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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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经无耻到连地狱都嫌弃了，还故作哪门子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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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E+ c. a　　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在极短的时间内翻了几倍，念真咬着嘴唇，快要咬出血来。

2 F+ M- f5 m. n* l　　“我给你一条出路走吧，忘了你的佛门净土，乖乖跟我回西山口，我就一门儿心思好好疼你宠着你，让你过得活色生香乐不思蜀，怎么样？”

: k  k; _3 N( Q　　听着那样的话，念真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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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D+ [, n. o　　“我不想……！”他音量不高，但渗透了全部的悲哀与愤慨，这情绪传达给了压着他的男人，成功的，彻底惹恼了原本就因为想要的得不到而处在暴怒边缘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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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是吧，成。”

　　挑起嘴角，轻轻哼了一声，冯临川咬着牙根三两下就扯掉了对方下半身的所有衣物。

　　他把手掌在念真光洁的大腿皮肤上滑过，一寸寸向上挪移，就像是在享受那和尚被抚`弄时油然而生的恐惧。跟着，他从自己手腕上拽下一直戴着的，本属于对方的那串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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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出舌尖，他舔过那些圆润的珠子，而后借着津液的润滑，将第一颗木珠顶进了念真身后那因为恐惧而格外紧缩的穴`口。

6 k3 X# _" [' h; {　　和指头或是人体器官完全不同的异物硬是塞进来的感觉，让刚才还死忍着不出声的念真，瞪大眼睛，失控的发出一丝颤抖的呻吟。

! j. p) Q1 v1 K/ [$ j  p　　但对于冯临川来说，这只是开始。

　　“你不是一心向佛吗？那就通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让佛光普照吧。”眼神里已经显露出几许狰狞来，那施暴的男人凑上前去，贴在念真耳边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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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

( P. Q* i% ?- L' I% l                  第二十七章

　　本来想咬着牙就是不出声的念真，本来想努力挣脱那双手的念真，本来想忽略掉异乎寻常羞耻感的念真，所有的那些本来，全都化成了烟尘，就在第二颗木珠跟着顶进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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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w  Q" H# v2 D　　“难受了？”冯临川似乎很有成就感的语气格外让人想一死了之，指头控制着那串珠子，将两颗交错并拢的念珠一起挤了进去，他探出舌尖舔过对方通红的耳廓，“你只要服个软，说句‘再也不逃了’，我就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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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D% O5 H' Y% X7 r; C- [8 g! {+ G　　念真说不出口，就算是用他闻所未闻甚至无法想象的羞`辱方法折磨他，那样俯首帖耳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6 S9 V5 t1 f3 u( E　　咬紧牙关摇头的和尚，让怒火中烧的冯临川眯起了眼。

　　用了点力气，把接下来的两颗珠子照例一起塞进对方的身体，冯临川听着那痛苦的呻`吟声，带着浅笑，又问了一遍。

# A" Z9 R( f" O7 A　　“说吧，‘再也不逃了’，几个字而已，说出来就解脱了。”

' V3 w: b; x4 y! ~　　这次的语气略微带了点煽`动和蛊惑，但得到的回答，仍旧是拼力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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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摇头换来的，是第六颗和第七颗木珠的侵入。

　　“这串珠子一共十四颗，你现在已经吃进去一半儿了，等到都进去，只留个穗子在外头，会是什么光景，我倒是很想见见。”以平静的方式说着让人极端恐惧的话，冯临川听着那和尚带了哭腔的呻`吟，暂缓了推进的速度，取而代之的是指头缠着后面的珠子缓缓拽动，这样的恶戏让念真几乎瞬时崩溃，一双手死死扳着椅子的边沿，额角滚落的汗滴混合着眼角的泪，让那双本已经泛红的眼更是刺痛难忍。

8 Q/ d" i% }7 `$ T4 y　　“真是，你又何苦呢。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哪怕你不是真心的，只要说你不再逃跑，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话语之中劝`诱的成分更多了些，甚至还有些若隐若现的暗示，但受困于惊恐和耻`辱的念真，已经听不出来那些成分了。他下意识的对冯临川所有的话都以摇头作答。理智正在逐渐远去，只剩了纷乱到极点的情绪操纵着他快要像脱轨列车一般失控的躯壳。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能激发对方的施`虐心，他就只知道那新一轮的碾压和刺痛感，预示着又要有两颗珠子被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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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2 U3 ?9 L: U( d　　他猜对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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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颗……第九颗……越来越不容易进入的珠子被硬推了进来，但这次，跟着一起挤进来的，还有那恶毒的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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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a) o0 N% k% J& m2 M6 k3 I5 o　　“啊……！呃啊……不行！别再……啊哈…………”都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叫得有多大声，念真被那加倍的疼痛和充实感折磨得最终，最终没有管住自己的言辞。带着引人欲`火的哭腔，带着鼻音，带着颤抖，他发出了悲鸣一般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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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够了！别再继续了！放过我吧，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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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U0 Z' l% R( R8 P) Y2 ?　　也许，如果事后让念真回想，他大概死都不会相信那些话竟然出自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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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7 X5 n( x$ h　　但那确实就是他亲口说出来的，叫出来的，哀求出来的。

　　冯临川就是因为那几句话，停止了侵`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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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7 ?; W; Z5 S+ ~0 O; {  B　　虽说不是他最想要的答案，可这样的哀求，大概已经是这和尚的极限了。不见好就收，怕是真的会把对方逼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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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他期待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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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j: v3 h  }* l, v. [, N$ Q! X　　他想要的，是让这莫名的令他心神不宁的和尚完全对他死心塌地。那样才好，那样才能让人满意。

　　于是，这匪首准备暂停这恶戏，让念真不至于彻底溃然。

8 b* N) \# s8 k  i7 q　　抽出手指，拽着念珠的穗子，他边按着对方的腰，边一点点、一颗颗，把深埋在那火热身体里的木珠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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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1 G" C% l　　每拽出两个交错的珠子，就能感觉到这身体的一阵颤抖，直到第一颗被塞进去的珠子也脱离了敏`感的穴`道，冯临川才终于没再听见那羞`耻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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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伏在椅子上，疲惫而痛苦的喘息着，手依旧死死抓着椅子边沿，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的液滴已经弄湿了椅子面。

% ?3 I) K" W" ?" D2 f6 }: ~) I　　这幅模样，让冯临川心里的火苗瞬间有了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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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 i; D3 {　　“放松点儿，让我进去。”简简单单说着，他把那双颤抖的腿又分开了些，而后拽下自己的裤子，将早就硬起来的物件，抵住了已经被折磨到格外敏`感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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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 ^; K  O% b6 @　　念真知道，最大的灾祸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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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这灾祸，来得如此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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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e& h9 z* w　　那进入应该说是很小心很小心的，每次挺`进一些，冯临川就略作停顿，等那身体稍稍适应才继续深`入。这样重复了几次，直至被火热坚`挺的凶器完全侵`入之后，念真都没有感觉到像上次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疼，还是疼的，但真的没有那么极端。

　　难道，这匪首……在对他温柔？

　　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就被念真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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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匪，他冯临川是匪，匪是不懂得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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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6 K! [- K2 i4 u* i) p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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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 Q# i+ Z& b2 L. _, g　　那落在肩头与脊背的轻轻亲`吻是从何而来？那在他腰间胯`下反复爱`抚的动作是从何而来？那与其说是压着他，不如说根本就是抱着他的姿态，又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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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1 ^- [- q! E1 S( I: v. w5 T　　迷惑不解的念真在感觉到身体内部的东西动起来时咬着牙闭上眼，但更令他迷惑不解的，是那动作也很轻慢。就像是对刚才那些粗暴行为的补偿，又或者，是对他哭着求饶的奖赏？

: S* M6 ]" P2 W7 o) S- u  H& ]　　“出点声，会稍微舒服些。”边握着对方股`间逐渐有了感觉的器官小心侍弄，边那样低语，冯临川另一只手缓缓揉捏着念真胸前的樱红，抽`送的动作渐渐快了几分。

# ?4 P( q& @: e9 c. N4 R3 Q4 l) B" |% k　　那仍旧可以说是温柔的动作，到最后终究还是让拼命压抑的人，叫出了声。然而，就算念真带着不情愿的呻`吟有十足的催`情功效，冯临川到最后，却竟然只做了一次。他没有射在对方身体里，他在最后一刻抽出了再也忍耐不住的物件，将灼热的粘稠留在念真背后和两腿之间。
4 u/ a9 G( S5 U3 M" v6 D* n/ G: C
/ c' ]* \& G! g+ G4 C1 [; {3 F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跟着达到高`潮的念真，则因为身后的男人突然放开了他，一个重心不稳，从椅子滑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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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摔在地面，冯临川伸过手来将他一把揽住，然后紧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囚禁在自己臂弯。

　　“我给你一天时间和法天寺的人道个别。然后，不管你同不同意，都得跟我回西山口。”用还有几分粗重喘息余`韵的命令口吻说着，冯临川抬起手来，很轻很轻的擦掉了念真脸颊上残留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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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5 q$ h6 J                 第二十八章

+ U  k0 l* ^7 F+ o　　舌尖舔过脖颈，有汗的微咸，嘴唇吻着耳垂，是温软的触感。冯临川喜欢这和尚的味道，那种干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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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等到他帮彼此整理好衣裳，抱着两腿发软的念真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搂着那有点细瘦的腰，继续在那苍白的脸上轻轻抚摩时，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有点涣散。

* r+ ]: g! H4 K$ W+ D) @　　就像是被彻底打败了击碎了绝望了的涣散。

　　“琢磨什么呢，嗯？”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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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7 K) c5 Q7 M5 v) {　　念真好一会儿没有出声，他就那么任凭那男人抱着，侧坐在那男人腿上，靠着那男人的肩膀，无意识中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结实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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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  |. f8 b' r: r　　然后，他在冯临川快要耐不住性子时，才低下头，带着苦涩的笑，开口说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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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9 ^& T+ h8 w! g/ P" a　　“我姓穆。”

　　三个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字，出念真之口，入冯临川之耳。

　　那匪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1 q( Y6 v& W& ?3 x" W* L　　“穆？”

. b& O  O1 s' p8 n4 ?: i3 X" k4 C　　“你不是非要知道我俗家姓名吗？”继续用有点飘忽有点酸楚的声音说着，念真略微抬起眼，难得一见的，主动和对方视线交汇。

　　“……”那样的眼神，让冯临川开始不由自主开始带着轻微不安猜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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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X7 V( Z, C0 `$ K* `0 c　　“我姓穆，老家在张北，家里原本只是普通的农户。后来父母死于战乱；家，毁了；地，没了。我和二弟三弟打算逃到口内。可路过两座山之间的时候，二弟变了主意。他说现如今天下大乱，口内也是贪官污吏的世道，穷人到哪儿都活不了。他宁可上山当土匪，也不想任人宰割了。我拦不住他，到最后，他带着三弟就那么跟我分道扬镳了。再后来，他真的当了土匪，我鬼使神差流落到北京，命都快没了的时候，是法天寺的老主持救了我，是佛门清净救了我。我剃了头发，出家了。然后，过了十年，天下还是乱的，我还是和尚，我两个弟弟，还是土匪……什么都没变。我爹跟我说过，当年给我们兄弟三个取名字时候，希望的是我将来能做个独当一面的汉子，希望二弟将来能功成名就，希望三弟一辈子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做人。可我们三个，一个都没让我爹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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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听了那些话，几乎猜测已经到了口边，却不知该怎么说，冯临川眉头皱得更紧，眼睛盯着念真，等着他的答案。

, Q. w5 _) M* w% n, y; D; t: E　　“我叫穆绍雄，二弟穆绍勋，三弟，穆绍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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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2 v- d, v: i8 v　　念真话音落下之后，屋子里好一会儿，没有半点声响。

　　冯临川起初只是沉默，而后，便抬起眼来，看着念真，他很是仔细的端详着那张清瘦的脸，就像是在寻找莫须有的蛛丝马迹。跟着，那让人猜不透的男人，竟然微微笑起来了。

　　“嗯，眼睛长得像，要是身子再魁梧一点，脸型也就更像了。”冯临川那么说着，在念真完全惊讶的眼光中凑过去，亲了一下那柔软的嘴唇，然后把话说得格外坦然，“我想据为己有的是你这个人，跟你的身世没有任何关系。我才懒得管你是不是独穆狼他哥。哪怕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嫡亲，或者是菩提老祖降世临凡，我也非把你弄到手不可。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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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u$ d8 `: s) Y" Y( V: s6 z　　听着那样的说法，念真觉得自己已经诧异到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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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6 k2 o' |9 [" c' y2 T) O$ B　　这个土匪头子到底在想什么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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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L% ?0 J  t) A　　“绍勋要是知道这件事……”

　　“那就顺便把他请上西山口喝杯喜酒认个小舅子呗。”淡淡撇了撇嘴，冯临川抱紧了那试图推开他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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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勋最反感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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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等事？男男之事？”挑了一下眉梢，冯临川见念真用默认当做回答，轻轻吁了口气，低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股`间位置，“那我就没辙了，天生来我就只对男男之事动心，你让我看中了，有在意别人的工夫，不如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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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i1 R8 k( |6 n4 E6 c5 B　　脸上是霸道的笑，口中是霸道的言辞，冯临川松了手，放开了已经无话可说的念真，然后在对方逃离他怀抱之后跟着从椅子里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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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j, l# }; i! }4 o( f　　整了整领口袖口和衣襟，那男人脸上的笑终于消失了。

, a' n3 B. C: {9 q  R% L. Q; O  @　　“总之，你得跟我走。独穆狼那头，等我有闲心的时候跟他慢慢儿说。你要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可以让冯家寨上上下下帮你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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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V; v- ]6 h4 m9 j　　念真无话可说了。

- V( {6 `/ \1 @9 z　　他是想重复那句“就不能放过我？”的，但他知道，答案只可能是不行。

5 B( X% p& T5 k: |8 }, H　　以死相拼？他做不到，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活着，比摆脱屈辱对他更重要。

　　可他真的不想去西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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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和一个匪类为伍，他不想成为世人所侧目的“男色”。

　　他只求清净，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上。

9 `* R: ?4 v* a' c: F& M　　但目前的情况，法天寺是护不住他了，北京城也在冯家寨的眼目之下，难道……

　　他只有逃得更远？

) _4 Z2 g2 S2 D, @　　偷了庙里香火钱，一口气逃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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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真的要这么做才行？

　　“我去让江老四给你备车，直接送你回去，你收拾点必要的东西，和师兄师弟师叔师侄什么的道个别，然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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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那么说着，不等念真答应或是否决，就直接开门走出去了。

4 _# s% Q: _7 M2 r　　方正的院子里，江一凡正背对着堂屋门，坐在藤椅上扇着扇子喝着茶。听见响动，他回过头来。

4 Y! R3 X# j9 `5 N　　“大哥，都解决了？”

　　“老四，再把车和司机借我用用。”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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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v4 t0 _6 V3 S0 b4 ]; H　　“送念真回法天寺拿点东西。”

( M- N* Q" x  F3 e" S' D) Q7 B7 N: L　　“大哥，不瞒你说，那车和司机都是厅长的，我这是面子大，借出来使使，刚才都已经开回去了。”脸上有几分为难，江一凡放下茶杯，“要不，您多等等，我去叫辆洋车过来？”

　　“哦，不用了，我自己去，你看好了念真，别让他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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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f9 F5 H2 t7 X/ `+ N: D$ S) Q　　“那还是您自己看着吧，谁知道您这位高僧是不是武林混过的。”说着玩笑话，江一凡留住冯临川，自己往门口走去了。

　　然后，就在他刚刚拉开院门时，就看见门口有个人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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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一凡一愣，仔细看，发现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和尚，神色有点慌张，呼吸有点急促，满头是汗，像是大老远跑来的。

! y7 }( u/ {4 t　　“你……”

　　“施主，您见过我！我是法天寺的念恒！念真是我师兄！”看来确实是很着急，那小和尚上前一步，抓住江一凡的袖口，“我师兄是在您家对吧？我去警察厅问过了，说您家在这儿，我一路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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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会儿等会儿。”止住对方的话，江一凡回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冯临川，而后问念恒，“你别急，先说说找你师兄什么事？”

　　“我……我……”

　　“念恒？”听见外头熟悉的声音，念真迈着疲惫的步子走出堂屋。而就在师兄弟四目相对时，那小和尚就直接闯进院子，跑到念真面前去了，“师兄，你今天可千万别回法天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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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 O- n9 d/ @4 J: s$ H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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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J! |( Y* E' C, k3 [+ v6 ~　　“从昨天开始，念远师兄他们就在背后嘀嘀咕咕，说你走了一趟口外，师父和念空师兄都送了命，唯独你活着回来，事情必有蹊跷！还说那金刚经到底有没有送到净云寺也值得推敲。总之……总之他们打算联合起来逼问你！我是偷偷跑出来给你报信的，你现在，无论如何，可千万先别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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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tosdt

怎么还没有更新啊？

友情男人

我一口气看完了

totosdt

怎么还没更新啊

hazhqf

一口气看完了，等更新

爱在他乡的季节

好看，期待

linjingdong

赶快更新嘛，一口气看完了，很好

Cpt

楼主发的都好好看